第12章 第12支香：瞬间，GuerlainLInstant
索娅的话锋实在转得太快，云彤根本措手不及。她张着嘴“啊啊”两声才组织到否定的措辞：“你胡说什么呀！好了好了，你那小四眼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到家后马上修改。”
匆匆挂断电话后，她如释重负地吁出一气，可想到今晚又不得清闲，不由沮丧地转过脸庞，这才发现曾年唇角上的弧度，一直愉悦地弯在那儿。
他一定什么都听见了，可这会儿维持着云彤觉得不应该有的缄默，以及一副事不关已的神情，越看越像一头守株待兔的狼，还是披着羊皮的那种。
云彤想，难不成他在等她开口？她忽然是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紧接着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正好记起曾年刚才似有话要问她，于是云彤又使着极为自然口气道：“对了，你刚刚想问我什么来着？”
“昂。”曾年闻言眉心一皱，好像开始竭立回忆。
云彤望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焦灼与期待。
就在她以为他忘了的时候，曾年却慢悠悠地开口：“为什么会是探戈呢？”声音呢哝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可又让云彤听得再清楚不过，明明刚才的他想要问得是其它啊？
云彤有点琢磨不透，迟疑着收回了视线。一分钟后，她望着不断向前延伸的公路，眼里有一点模糊。
“祖母曾说过，当你在舞池中开始滑步或是旋转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自由’。”
最后两个字不知怎么地云彤说得极轻。
蓦然间是想起自己为荷马氏做的第一款香水——“悸动”，虽然亮眼的销售成绩让她迅速在集团内部站稳脚跟，可云彤清楚地知道，随心所欲的创作再也不可能是她的生存之道了。
不会有人知道，为了迎合市场的需求，一个再好的调香师也必须以每月的营销报告为准绳，然后随时做好牺牲自由创作的准备。
一想到昨晚的配方再次被驳回，云彤更加沮丧不已。
“这个解释我挺喜欢。”忽然曾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来我今晚得好好地想一想了。”
云彤立刻向他丢去一个不解的眼神：“想什么！？”
“想着怎么样帮你尽快实现所有的心愿。”
云彤一时愣怔在了那里。大概足足花了五秒的时间，她才恍然意识到曾年应该是看到了她昨晚写在卡片上的心愿。
果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狡猾的狐狸，拐着弯地让她自己说出来！可即使觉得不切实际，现在的他就是在大放厥词，一丝甜蜜仍旧划过她的心尖。
“其实大部分的愿望，我觉得都很容易实现。”曾年再开口时，语气里已充满笃定，可很快又低落下来，他轻叹一气说，“除了齐天大圣踏着七彩祥云出现在紫霞仙子面前。”
云彤“噗嗤”一声笑了。
那是她十六岁时随心所欲写下的心愿。
记得当年与班上的几个华人同学一起去影院看周星弛的老电影《大话西游》，不曾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很中二地想象着自己的意中人会不会也是个盖世英雄，然后在某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踏着七彩祥云出现在眼前。
“可是，云彤。”这时，曾年略带郑重的声音，将她从往日的记忆中拉了回来，“如果……”
他们的车已经停靠在码头上，恰好有工作人员过来协调，曾年按照他的指示将车泊进渡轮的车库里，光线一下子被遮蔽了大半，昏暗的车厢里，他紧凝着云彤的眼睛犹如黑曜石一般，闪烁灼人。
曾年说：“如果我能实现你所有的心愿，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
皮亚佐拉的探戈舞曲演奏到了结尾，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云彤看着曾年一脸期待的表情，露出了腼腆却又狡黠的笑容。
“曾年。”她垂落眼帘，神色半带顽皮地轻轻说，“圣诞老爷爷可是从来不问人要报酬的。”
曾年闻言，不由呵笑。笑自己的操之过急，也笑自己的冲动鲁莽。云彤刚才要是一口答应的话，又怎么可能是他喜欢的那个自由随心、骄傲随性的她呢？
半个小时以后，渡轮晃晃悠悠地靠上码头。曾年驾着车一路驶进黄昏。塔斯乡村的傍晚寂静又温柔，淡紫色的天空上点缀着玫瑰色的云，仿佛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绚烂色彩。
云彤无心欣赏窗外美景，一直紧抿唇瓣，思考着安德鲁不喜欢的“甜蜜”，究竟是要让她舍去尾调中一直保有的水蜜桃的清甜，还是昨天灵感闪现时加进去的那一缕馥郁玫瑰？
迈巴赫堂皇地进入霍巴特城区没多久后，路边汽车辛辣的尾气和人声的喧嚣开始一丝一丝地渗透进车厢。云彤伤脑筋地皱起眉，后悔没将调香手记带在身边。
临近萨拉曼集市，并不宽敞的道路上车流量骤然大增。就在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将乌木添进去时，猛然的一个刹车让她整个人因为惯性而向前冲去。
刺耳的摩擦声一时鼓动耳膜，迈巴赫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云彤后怕地摁住胸脯，心想幸好身上绑着安全带，否则她一定会撞到挡风玻璃上。
“你没事吧？”曾年同样心有余悸，就差一秒，眼看要撞上去了，他轻舒一气解释说，“前面车应该是追尾了。”
云彤忙说没事的同时，探究的视线也随之投向车窗外。
只见被追尾的是一辆白色丰田车，一个白人男子正使着肥硕的身材从车上走下来。他气势汹汹地朝前面的肇事车辆——一辆破旧的蓝色霍顿走去。
看来一场纷争在所难免。云彤和曾年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脸上看到无奈的笑。
果然丰田车主的双手开始猛烈地拍上霍顿车窗，一付决不善罢甘休的劲儿，哪里顾及得到后面越来越长的车龙。
就在曾年准备打电话通知当地交警的时候，云彤却看到一抹算不得熟悉，可却让她印象深刻的身影正从蓝色霍顿里走出来。
这不是上午还在祖父酒庄工作的曼迪嘛！
“还真是巧啊。”曾年显然也将她认出，发出总结性的感叹。云彤笑着摇了摇头。
可见白人男子两手叉腰破口大骂，而曼迪却唯唯诺诺地只顾着低头打电话，云彤觉得无法再坐视不管，她解开安全带一个人先下了车。
“要不要请交警过来？”云彤上前问。
曼迪听到声音，猛地侧过脸，可能是过于惊讶，手机差点从她指尖滑落。
“不不。”她紧张地连说不，“我……”
“我们已经说好私了。”丰田车主不满地嘟哝，“你少管闲事。”
“私了？”云彤皱眉，抬起清澈的眼眸，直接点穿那人用意，“你想讹诈吧！”
“讹诈？”丰田车主嗓门一下拉高，正想再说上什么，却看到一个与自己身高差不多的亚洲男人走到了跟前，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一下子让他哆嗦了一下，只得压着嗓子里的愤怒道，“拜托，是她说要私了的。”
云彤面向曼迪，露出困惑的神情。
曼迪羞愧地低下头，用中文向云彤解释：“云小姐，我、我还没有考到驾照，所以……拜托。”
…●○……
云彤一时难以置信，可又不动声色地与站在身侧的曾年交换了一下眼神。
曾年当即心领神会，他转头看向丰田车，见只是车灯被撞碎，于是就将心里估计好的赔偿金额说给车主听。
“两百刀！不可能！”丰田车主挥手直嚷嚷，“我赶着去做夜工，你们至少要加上误工费。”
于是云彤压低声音问曼迪：“他问你要多少？”
曼迪却是避开她的眼神。她哪敢告诉她，那人刚才一张口就是1000刀。
“云小姐，我心里有数的，天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是……”
云彤不由轻笑，伸出细指戳向身后的车龙说道：“可你看这样子，我们能走得了吗？”
这下曼迪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更为浓烈。
“就一个破灯，两百刀都是绰绰有余。”云彤嘟嘴，她再次直面丰田车主道，“怎么样？如果没问题的话，我现在就开支票给你。”
随即摆出一付不可商量的嚣张样，谁让她平时最看不惯恃强欺弱的男人呢？
丰田车主霎时被气得涨红脸，可碍着云彤身旁的男人，以及后面刺耳的喇叭声，他妥协道，“那我要现金。”
“现金的话就只能是一百刀。”云彤迅速回嘴，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支票薄。
曾年却在她身侧笑，猜她身上肯定没带现金，可偏偏还这么理直气壮。
一旁的曼迪已经完全看不下去，涨红了小脸出声阻止：“云小姐，真得别，我……我一个朋友马上就要到了。”
朋友？什么朋友？！
云彤心生狐疑的时候，却看到街边拐角处，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竟然是伊森！？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时，云彤才厘清点头绪——所以，曼迪刚才口中的“朋友”就是他？！
伊森或许早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多的震惊，反而是慌张、以及窘迫。他低头唤了声“彤小姐”后就开始摸起自己的裤袋，可始终都没掏出来什么。
看着伊森的额头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云彤的心里敏感地浮上不安。
“伊森，你和曼迪……？”
伊森倏地抬眼，对上她澄澈的双眸。短暂的静默后，他舔着干燥的唇瓣说道：“她是我——我的太太！”
云彤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脸上迸发出来的惊愕再也无法掩饰。
所以，伊森的新婚妻子就是曼迪！？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几乎可以当他女儿的曼迪？！
云彤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就在这时，曾年开口说：“我们已经和车主谈好价钱，赔偿金额只要两百刀。”
云彤这才回过神，她迅速收敛心绪，微笑着对伊森说：“而且对方已经同意接受我的支票。”
伊森虽然“啊”了一声，可原本脸上慌张的神情却明显松弛下来。
云彤凝着他，一脸试探的解释：“就当是新婚礼金。”
“那、那……”伊森垂下眼帘，看着丰田车主接过云彤的支票扬长而去后，结结巴巴地道，“彤小姐，我、我会我会还、早点还清。”
“都说了是新婚礼金，哪有还的道理。”云彤边说边饶有深意地打量起眼前这对夫妻，“其实我还觉得给得太少呢。伊森，不如今晚我做东，请你和你太太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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