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律法之神
凯恩斯冷硬的伪装出现了第一丝裂缝，他略带怒气的目光扫向阿诺德，似乎是在谴责他的多嘴。然而后者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眼神对他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他笑得风轻云淡，将视线移到别处。
里奥本想继续保持微笑，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这样有失他的的威严，于是收起笑容正色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时刻保持警惕。”
“我知道。”凯恩斯脸色仍不太好看，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耳后竟悄悄染上一抹薄红，他从未被如此调侃过，顿时感到无比难堪。
听到凯恩斯的语气还算恭敬，里奥总算满意地点点头，“好了，话已至此，希望你能真的放在心上。”他刚转身离开，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还有一件事，凯恩斯。”
二人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近期安斯利火山又开始活跃起来，冥府的封印可能松动了，地狱里的东西们会想方设法地跑出来。若有适当的时机，我会再次召集众神加固封印。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找到芙罗拉，保护她的安全。生之力量总会遭到觊觎，芙罗拉一直处在危险当中。”
“凯恩斯，这片大地不能再次失去植物之神，所以，拜托你了。”里奥语气认真，带着沉重的分量。
没来由地，凯恩斯突然觉得心里沉闷得难受。里奥的话迫使他再次回忆起那惨痛的过往，宛如一把利刃剥开血淋淋的皮肉，内里却是烂透了。在无数个日夜里，他一次又一次回想起握住那把剑的感觉，滚烫的触感仍然停留在指尖，芙罗拉四溅的血液就像火星一样烧灼着他。
若有朝一日杰拉尔德的审判来临，他一定万劫不复。
里奥登上火龙车往天国去了，凯恩斯仍然立在原地。阿诺德看着好友沉默的模样，一向冷静的他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他轻轻拍了拍凯恩斯的肩膀，安慰道：“你不必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要真论起来，这些年来你所做的一切，足以让任何一个自诩正义的神祇感到羞愧。”
凯恩斯还是持续颓败，如同风化开裂的石像，他低沉着声音：“你知道的，我过不去心里那关。”
阿诺德收回了放在他肩头的手，语气中夹杂着难以发现的冷淡，“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认识该多好，何必徒增这诸多愁怨。”
名为爱情的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凯恩斯变得如此愚不可及。这个答案，阿诺德永远也想不明白。
他开始思考当初认定凯恩斯做他挚友的决定是否出了纰漏，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凯恩斯和他是同一类人，理智与自控，冷静与睿智。
智慧的神性让阿诺德比其他神祇还要冷漠无情得多，他的心中自有一套亘古不变的准则，如果有事物未能通过他的标准，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丢弃。
可这次，他的第一反应只是生气而已。阿诺德对凯恩斯的变化而感到愤怒，但同时他又对凯恩斯能够恢复如初抱有希望。在准则与情感的矛盾中，他的天平最终偏向了情感。
阿诺德在挣扎中感到痛苦，最终叹息道：“凯恩斯，我真讨厌你现在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他真想快点结束这糟糕的一切。
凯恩斯神色恹恹，如果不能得到救赎，他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好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阿诺德火气又上来了，语气是少见的尖利。
“不是才说想去见她？现在不敢了吗？我猜猜，里奥的话又戳中你的痛处了吧？你对她愧疚？或许人家根本不需要你的赎罪，只想杀了你偿命。”
“凯恩斯，明知道是火坑，你还愿意往里跳吗？”
拳头被他攥得死紧，可是凯恩斯竟然无法反驳，阿诺德说得没错，他早就疯了。
“凯恩斯！”阿诺德控制不住地低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话音刚落，他愣了几秒钟，觉得自己太过失态，又烦躁地按上眉心，说道：“抱歉。”
“我知道，阿诺德，我都知道。”我明白你的好心，但我做不到置身事外。凯恩斯的语气里是难掩的疲惫。
你知道个屁。
阿诺德看了他半晌，似乎想撬开凯恩斯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渣滓。
二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气氛也开始凝滞。阿诺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凯恩斯，我并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我自然是希望你不要再自毁。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有很多种，可你偏偏选择了最错误最下乘的那种。”阿诺德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芙罗拉再也不要见面，在事情没有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时，及时止损。
他顿了顿，又说道：“或许你的想法不会因我而改变，但我还是想要问你，就算因此失去生命你也无所谓吗？”为了你所谓的那该死的爱情。
“阿诺德，你还是不明白。”凯恩斯突然轻轻笑起来，“我从初生起，就已经不在乎生死了。我讨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大地也因为我而毁灭，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这三千年来做的一切，并非自毁，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罢了。”
他每说一句，阿诺德的心就会更冷一分。直到现在，他才惊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面前的这个人。原来他早就想死了，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拦必死的决心。阿诺德可能永远不会了解，在凯恩斯数万年的生命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处在痛苦的煎熬之中，死亡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阿诺德，不必为我担心，让我去做最后一件事吧。”
然后你就可以安心赴死了是吗？
阿诺德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实在太害怕一语成谶这个词。
亘古洪荒，再也找不出一个像凯恩斯一样活得如此苦涩的神祇。
良久，他才慢慢转过身，不愿再去看凯恩斯的样子，他的语气极冷极淡：“我想，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从此以后，他只当他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凯恩斯沉默地看着阿诺德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仍在路途中的芙罗拉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绝对想不到凯恩斯会因为她和阿诺德决裂。
她拒绝了尤利西斯与她一同前往的提议，但小精灵安妮和阿贝始终陪伴在她身边。
“小主人，我们还要走多久啊？”安妮累得整张小脸都皱起来，她连翅膀都快挥不动了。
“快了，再振作一点，我们马上就到了。”刚翻过一座山头，气喘吁吁的芙罗拉将手插在腰上，艰难地直起身子。
“这话你三天前就说过了！”阿贝站在芙罗拉的肩头，有些无语地扶额。
“额……”芙罗拉顿时觉得尴尬又心虚，她哪知道还要走多久，自从她醒来后，就对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如果不是凯撒在的话，她简直寸步难行。
“话说，我们为什么总是要走着去呢？”阿贝灵魂发问。
两只小精灵有些幽怨地看着芙罗拉，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我不是一直都没有坐骑嘛，你们都知道的。”
安妮终于撑不住了，她疲惫地趴在芙罗拉的肩头，嘟囔道：“众神之中，好像就我们没有坐骑。”
是的，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芙罗拉更穷酸的神祇了。她终于发现，这万年来，自己除了一些花朵和果蔬，几乎是一无所有。而现在，因为凯撒的消失，她连这些都没了。
“尤利西斯之前不是送过你几只飞天兽吗？”阿贝突然想起来了。
“啊，我拒绝了。”说起来有些难堪，芙罗拉有恐高的毛病，但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让休斯拉看见她驾驶着飞天兽在地上走，一定会被狠狠嘲笑几千年。
植物根植在土壤里，芙罗拉还是觉得行走在大地上的感觉让人更安心。
这下阿贝也无话可说了，学着安妮的样子躺倒在芙罗拉的肩膀上，在天上飞一点也不比她在地上走轻松。
只是他刚躺下没多久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震得弹起来老高，一声类似爆破的巨响快要将他们的耳膜炸开，芙罗拉惊恐地看到他们刚才所在的山头被瞬间夷为平地。
她不受控制地从半山腰往下滚去，安妮和阿贝率先反应过来，拼命地抓住她的衣服往上扯，芙罗拉才不至于被摔成肉泥。
“发生什么事了？”芙罗拉脑袋被摔得晕乎乎的，她天旋地转地坐起身来，模糊不清的视线向山顶方向看去，似乎有两个人影在正在缠斗。
刚才轰平山顶的正是战争之神库克，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杰拉尔德，你为什么老是追着我不放？”
律法之神将审判之剑指向库克，他的表情冷酷得足以冻死十个芙罗拉。杰拉尔德的眼神像冰刃一样射向战争之神，他缓慢说道：“你，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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