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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初平十二年三月十二日,那年的春天格外潮湿,淫雨霏霏,齐国国都灵城已经连下了一整个月的雨。

        阴雨的天气本就使人心生烦躁,今年的征辟名册又迟迟未下,灵城内最大的学府——明德书院内,气氛是越来越躁动。

        这天竟有大半的学子以各种头疼脑热的理由告假。

        老师阙初心知他这些学生并不是是生病。

        他这些学生此时肯定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探征辟名册的消息。

        只是看着雨幕之中络绎而来告假的小厮,老师阙初也不忍心拆穿他们,只一声声嘱咐好好休息。

        阙初作为治学大家,在灵城,甚至在整个齐国的声名都很大。

        他的门生人数众多,其中不乏显贵,也不乏寒门。

        此时剩下另一半学生虽人在书院坐着,却也大多心思飘忽,开始窃窃私语。

        “李兄,你怎么不请假出去打探消息?”一个学子问邻座。

        “哎王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灵城内无亲无故,本就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再说了,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机会极小,知道结果不过让自己死心罢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另一个学子叹道。

        “可是我等不了,还不如早点知道,早点让我死心,也好过一颗心就这样悬着。”这位王姓学子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问问乔师妹,她父亲可是当今尚书令,名册就是尚书台编的。名册上有谁说不得,说说什么时候发下来没关系吧。”

        那位李姓学子摇头,“就别去哄小师妹了,她心思那样单纯能懂些什么,就是从小师妹那里骗到了答案,我们内心能安吗?再说了昨日那几位按捺不住去找小师妹的,惹得老师发了多大的火你不记得了,再有去问的逐出师门你没听见啊?”

        “王兄,我们都知道老师这个人,说的气话而已……”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咳嗽声,二位学子不用转身看,都知道是阙初。不禁噤若寒蝉,汗流浃背。

        阙初见他们如此,也没说什么,只清了清嗓子,告诉学生们今日自习,可以自行离开。

        看着学生一个个收拾书本离开的背影,阙初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书阁前。

        在开门前他开始猜他这位学生乔曦禾会是抱着书还是在睡觉。

        他猜八成抱着书在睡觉。

        这位乔曦禾在这明德学府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都知道乔曦禾是乔尚书的女儿,阙初和乔尚书是好友,他家女儿想读书阙初自然不会推辞。

        作为关系户,这位乔曦禾课也不听,抄写也不写,习作也不作。

        整日要么躲在书阁睡觉,要么就在书阁弹琴。

        刚开始也有人颇有微词,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了这位小师妹的妙用。

        那就是——这个小姑娘实在可爱,去买糕点桥下的阿婆都会给双倍的份量。

        而且小姑娘脾气极好,无论谁差遣都乐呵呵地答应,然后笑盈盈地把东西买回来。

        小姑娘这样的秉性,很快就有人觉得这么欺人家小姑娘可不行,于是争着替她完成课业。

        于是乎,老师阙初每天收到的第一份课业都是乔曦禾的,只不过每次字迹都不一样,老师阙初也一笑而过,并不追究。

        可若说这位乔曦禾不学无术,那明德学府众人肯定不同意。

        因为他们这位小师妹虽然天真浪漫,整日神游,可是这琴技可是明德学府内一绝。

        绝中之绝,乔曦禾她敢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她不仅能将有谱之曲演绎得令人身临其境,令人如痴如醉。

        更是心中有无数无谱之曲,随手一弹便惊艳众人。

        明德学府中有通晓乐理之人觉得这些曲子,只听一次太过可惜,便偷偷记下来。

        乔曦禾知道了,也只是眨着惺忪的睡眼道,“师兄要是想抄印了发出去,可千万别署我的名字。”

        阙初推开书阁的门,果然看见乔曦禾坐在地上,头倚在书架边,抱着书睡得津津有味。

        阙初轻轻夺过乔曦禾手中的书,拿起书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禾儿起来了,又在躲懒。”

        乔曦禾睁开眼睛,看见阙初就在眼前,连忙起身欲行礼,奈何坐久了腿有些麻,差点摔下。

        阙初赶紧伸手扶住她,“禾儿不必拘礼,弹首曲子给我听听吧,为师听外面的雨声听得烦。”

        乔曦禾低低地应了一声“好”,便走到琴前,调音拨弦。

        阙初闭眼听着,只听见曲子节奏渐快,音也越来越重,夜间恶战,千军万马破阵,杀伐不绝。

        阙初缓缓睁开眼睛,“禾儿,为师要的是静心之曲。”

        乔曦禾微微抬眼,“老师不是不想听见门外的雨声吗,清心之音是盖不住的。”

        心思被猜透,阙初也只是微笑颔首,这诺大的学府内,这么多的学生,果然还是只有乔曦禾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的心事,确实不是清心便能解决的,最多选择不看不听,由着他们去。

        就像这下了一月的雨,谁又能凭起心动念,便要它停下呢?

        自当今天子即位,便下令三年便组织一次大型的征辟。

        大型的征辟由各地中正官推举才识过人品行高尚的士人,将其文章及生平事迹送到尚书台,尚书台擢选之后,定下最后的征辟名册以及对应的录用官职,张贴在都城城墙之上。

        这本是为国选才的好事。

        可是如今,世家门阀势力盘根错节,各地中正垄断了地方人才的选用之权,尚书台也只能从这些挑上来的人才之中,选取些尚可用之人,小心翼翼地维持这微妙的平衡。

        饶是这样草拟出来的名单,最终可能也会被世家大族改得面目全非。

        在这样的选人制度之下,各地学子把文章才学抛之脑后,谁能攀附上权贵之人,便能凌云而上,平步青云。

        “禾儿,为师错了吗?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为师教他们修养身心,教他们治世之学问。可是当今这个世道,为了入朝为官,只能攀附权贵,才学反而被看轻,是为师教错了吗?”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老师怎么会错呢?”

        小姑娘生来说话就节奏稍慢,语调柔和平缓,尾调不自觉会稍稍上扬,哪怕是平常的话语,都能说进人心里去。

        况且她此言说得极是。

        阙初稍稍感到宽慰,世道如此,并非他一己之力可以改变,他尽了职守,便也算坚持本心吧。

        乔曦禾手上的动作并没有间断,琴音转平,阙初仿佛看到一场恶战之后,朝阳又升,晨曦洒在未曾收拾的战场之上,向死而生。

        阙初明白了琴音所指,或许他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拨云见日,朝霞升起。

        等待他的这些学生入朝为官,或许能不忘他昔日的教诲,努力去改变现在的风气。

        虽然这个可能何其渺茫,如同那暗夜的萤火,微弱而虚无。

        可寻着这一点光亮,却足以让人不要散尽希望。

        就像泥泞血腥的战场,等待骄阳。

        听罢一曲,阙初摆手浅笑,“罢了罢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继而阙初想到了好友乔平,自己这个在野之人如今尚且忧虑至此,乔平这个尚书令可真的太难当了。

        乔平执掌尚书台,草拟征辟名单恐怕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才能在世家推举上来的人选中挑挑拣拣尚可用之才,并且尽量平衡各方的势力。

        而如今这个征辟名册迟迟发不下来,肯定是朝中焦灼不下,而乔平必然被卡在世家和皇帝之间,进退维谷。阙初不禁关心,“禾儿,你父亲最近如何?”

        “忙得脚不沾地,不见人影。”乔曦禾据实告知。

        乔平的处境果然同他想象的一样艰难,阙初浅叹,“等你爹爹忙过了这一阵,我再找他喝酒。”

        此时书阁门外传来扣门的声音,乔曦禾起身欲去开门,阙初示意她不动,自己前去开门。

        “为师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再来打听消息。”

        阙初知道实际让学生们来问乔曦禾也问不出什么来,但阙初因着征辟的事心里烦,自然不自觉迁怒了。

        谁曾想来人并不是打探消息的学生,而是乔家的小厮阿渡。

        只见阿渡神色焦急,双眼通红,泪痕未干,显然刚刚大哭过。

        “阙先生,小姐,不好了,我家老爷被陛下下了狱!”

        阿渡要找的并不是乔曦禾,而是阙初先生。

        朝廷重臣被皇帝下狱几乎是万劫不复的大事,下狱之后往往便是审讯,而后是获刑、抄家,结果轻则流放重则问斩,最后整个府邸都要离散。

        阿渡虽着急,可他家二小姐毕竟还小,平日里就是再伶俐,也不能要求小姑娘这个时候能担事情。

        而阙初门生遍布天下,和乔平又素有交情,他是来求阙初能想想办法。

        阙初扶阿渡坐下,只道,“慢慢说。”

        “就是早朝之后,陛下召了老爷和其他几位老爷议事,说是议征辟名册,开始是宣王殿下和钟太尉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不知怎么钟太尉就吵到了老爷身上,说老爷徇私,把姑爷定为了上上品,给了个正五品的官职。钟太尉还说姑爷不孝不悌不学无术,贿赂了中正才把名字加上,老爷又在尚书台大开其道,导致什么庸才当道,祸乱朝纲,陛下听后勃然大怒,把名册摔到了老爷的脸上,说……说……”

        说到这里阿渡开始哽咽,悲伤欲绝。

        阙初温言道,“陛下说了什么?”

        “说……说……”阿渡为了复述这句话下了极大地决心,“说朕与卿相识相知十二载,卿竟能让朕如此失望。阙先生,可是我家姑爷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是钟太尉冤枉人啊……”

        阿渡所说的这位姑爷,是乔曦禾姐姐乔柔嘉的未婚夫王凝王子诚。

        虽说乔柔嘉和王子诚二人还未成亲,但是这门亲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阿渡也就直接先喊姑爷了。

        阿渡起身给阙初行了一个大礼,“阙先生门生遍布天下,还请阙先生想想,有什么人能跟陛下说上话,牵个线让陛下见姑爷一面,陛下真的误会了。”

        阙初皱着眉没答应,伸手想把阿渡拉起来,阿渡不起,以头抢地,大哭着求道,“阙先生救救我家老爷吧,我家老爷已经被关进廷尉司了……”

        “阿渡,先带我回家。”乔曦禾神色也十分焦急,眼中含泪,但没有哭出来,她伸手想把阿渡拉起来。

        阿渡看着乔曦禾,如此巨大的劫难横亘在小姑娘面前,令人心疼。

        阿渡不知道小姑娘是尚未能理解事情的严重程度,还是被吓到了,只想着要回家,不免心生恻隐,哄道,“小姐,正事要紧,我们待会再回家好不好?”

        谁曾想,阙初也劝道,“听你家小姐的吧,你想想,是不是也该回去和夫人和大小姐商量一下?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快起来吧。”

        阿渡见阙初也这么讲,只得起身。

        阙初看着乔曦禾,小姑娘总让人以为单纯,然而在乔曦禾劝阿渡的那一刻,阙初确信她也知道,此事比阿渡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岂是牵线让王子诚见皇帝一面便能解决的?

        阙初只能送乔曦禾离开,并嘱咐道,“禾儿,一切小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来跟我说。”

        乔曦禾感激地看了老师一眼,“好。”

        明德学府的其他学子,没有人知道,乔曦禾是阙初最得意的门生。

        乔曦禾可不是乔尚书塞进来的,是他阙初三顾乔府才请来的。

        小姑娘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阙初这里上了三年学,有一天突然说要拜别老师,去云游四方。

        这可把阙初急坏了,天赋如此高的学生实在可遇而不可求,他确信,再给他两三年,便能教出一个王佐之才。

        乔曦禾的父亲乔平听到这话直笑,“我女儿要王佐之才做什么呀?我的女儿,她开心就够了。”

        阙初实在心痒难耐,不忍放弃,登门再找。

        直到乔平都看不下去了,一句话把他堵回来,“你要是来找我喝酒的我设宴欢迎,找我女儿就算了,这从古到今也只有程门立雪的道理,哪有先生来求学生的道理?”

        最后阙初还是把小姑娘连哄带骗给哄回来。

        “禾儿,云游四方多危险啊,回来读书吧,你师母云氏家族的藏书,你还没读呢,你不想读完么?”

        十四岁的乔曦禾眼中突然闪起了亮光,“师母家的藏书,不是从来不示外人吗?”

        “只要禾儿回来读书,随你看个够,拉勾。”

        当时稚气未脱的乔曦禾被他说动,伸出小手,“拉勾。”

        最后是云婉兮拿着掸子追着阙初满院跑,“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阙初举双手投降,“夫人不愿意禾儿留下来么?”

        云婉兮把掸子扔下,嗔怒道,“那也该我去找禾儿。”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浮现,阙初看着乔曦禾涉着地上的雨水上了马车,最后消失在雨幕中。

        阙初独自走向那潇潇的雨中,雨越下越大。

        阙初任雨淋在自己身上,试图消去心中的焦灼,可是并无半点用处。

        他只得转身进屋唤人去打探消息,并且一边只在心里暗求:

        事情并没有糟糕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他的学生乔曦禾能够化险为夷,他的好友乔平能够度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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