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卖破烂哩没有
夜月下的柳村地面上，总是氤氲着一层薄雾。皎洁的月光洒落，这层薄雾流动的轨迹可寻，唯美至极。
柳村只有两户人家亮着灯，从远处看去，柳村像是一个匍匐在地的野兽，它的上方，浑绕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皓月白的月光并未照亮整片大地，地面上，树木及沟壑的轮廓隐约可见。
林东行走在田边的小路上，他胸前挂着旱烟杆和一瓶没有商标的白酒，僵直的左臂夹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林东走到两座新坟前，盘坐在地上。
林东拿出火柴盒，划着一根火柴，将破旧的笔记本烧掉。这正是那个记着债务的账本，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农用小卡被柳老七卖给了一个曾搞过汽修的中年人，中年人很厚道，说这车内部很多零件都是毫无损坏，可以拆下另用。柳老七卖完车后，高高兴兴的捧了一千块钱，奔到林东家。
林东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他拿着账本和一千元钱，挨家挨户的还债。将所有的债还清后，林东便来到坟地。
将账本烧掉，算是告慰亡人。
将酒洒在爷爷的老坟和父亲的新坟上后，林东坐到坟边的土丘上，怔怔的盯着地里的几座坟。
良久，林东将旱烟杆取下，将火点着后，他狠狠的吸了一口。
一股刺鼻的气味自林东嘴里蔓延而出，把林东熏出了眼泪。
旱烟杆是林东爷爷留下的，这些年他父亲一直在用，这算的上是林东家的传家宝。林东的爷爷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去过上海，飘过北京。苦难的生活中能让一个毫无文化的人变成哲学家，所以林东的爷爷就是一个资深的哲学家。
林东小的时候，爷爷跟他讲了很多大道理。
林东想起爷爷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年轻人要冷静，就算抱着颜如玉也要冷静！
起初林东不知道颜如玉是谁，上学后才知道，颜如玉不就是书里的美女嘛！林东抱书的时候，丝毫没有抱美女的感觉，所以他一直都很冷静。一个藏在书里的美女，确实没办法让人浮躁。
家里的天塌了，林东真的开始冷静了，冷静的不像是一位少年，像是一个过了青春年龄的中年人。
苦难才是最好的老师，生活只是一个助教。
林东在坟前呆坐了一夜，这一夜，林东想了很多。
东方的天空化为鱼肚，浑绕在柳村的雾气反而更加浓厚。当清新而又阴冷的空气试图侵袭林东周身的毛孔时，林东猛然起身。尚未直立，林东猛然咧嘴，跌倒在地。一股酸痛的感觉自脚掌升起，瞬间蔓延到腿部。
他坐的太久，腿脚自然会酸麻！
躺在地上的林东第一反应就是看自己的右手，这次他是右手先着地。很好，右手没有疼痛的感觉！这说明右手比夹着竹板的左手幸运。
林东离开柳村的时候，朝阳已经驱散雾霭，金色的光芒洒落在村落的土墙上。林东回过头，看着村落的轮廓。
还是那熟悉的场景，林东心中却生出不一样的感觉。
林东是朝着东方走的，他猜这应该会很吉利，自己可能会走向明亮的世界！
……
淮县是一个小县城。
淮河自淮县边缘流过，为这个小县城增添了几分灵气，也为这小县城创造了一个俗套的名字。淮县是一个有名的两极分化县，穷人苦的要死，富人钱多的冒血。但两极分化不是淮县最出名的元素，‘中医’才是淮县引以为傲的名词。
淮高是淮县唯一一所高中，淮县的学子很多，因此淮高的学生多达数万人。
林强和王雪儿就是这数万学生中的成员！
林东则是努力奋进的社会人。
淮县的冬天很冷，有时候到了日光高照的中午，湖面上的冰层都不会融化。
灰蒙蒙的云雾掩盖住淮县的天空，冰冷刺骨的风呼啸在大街上。当一股并不算寒冷的气流自天空向地面压来时，穹顶之下，雪花飘落。
零散的雪花散落在来往的车辆上，洒落在行人的丝上。最后，车散了，人散了，这雪花只能洒落在地上。
宽阔的淮县县城马路，一个少年蹬着一个破旧的脚踏三轮，卖力的向前行进。他俊逸的面孔有些红润，单薄的破旧衣服好像很御寒。他处在凛冽的风中，并没有瑟瑟抖。
他真的冷极了，以至于没有寒冷了的迹象。
他松开车把，两手相互搓了搓，而后捂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旋即，他双手再度摁在车把上，他屈下身子，脚掌用力，脚踏三轮继续向前驶去。
前方是一个小区的大门，少年下车，走到门卫所在的玻璃小房旁。
“高大哥！”少年喊道。
玻璃屋内，一个坐在藤椅上打盹的老大爷一惊，揉了揉脑袋后，慌忙起身。
“林东老弟，你来了。哎呀，你这孩子，穿的这么薄，快到屋里来！”老大爷打开门，乍然一惊，旋即问道：“啥时候下雪了！”
一老一少称兄道弟，有些搞笑。
林东摆了摆手，恭敬道：“这雪下了十多分钟了，大哥，改天再陪您下棋，我现在先去收废品！”
高大爷点了点头，他是这里的门卫，和林东很熟络。高大爷的眼睛很毒辣，他能一眼辨人，第一次见林东时，他觉得林东心性不错，于是便让林东陪他下棋，一来二去，两者便成了忘年之交。
高大爷将大门打开，林东踩着脚踏车便向小区内行进。
“林东，这一件大棉衣你先穿着！”高大爷转身从门卫房中拿出一件棉衣，想要为林东披上。
林东伸手制止，笑道：“大哥，一会我还要干活呢，穿这么厚，不麻利！干会活就出汗了……”
高大爷想了想，点了点头。
林东的头上，已经布满了雪花。破旧的衣衫，和高档的小区格格不入。雪花飘落在地面上，很快便融化，并未堆积在一起，所以林东的破三轮，毫无阻碍的行进着……
“有卖破烂哩没有！（有卖废品的么？）”
嘹亮的声音打破小区的宁静！漫天雪花飘落，景象很美。
听到这嘹亮的声音，富人区的居民并没有觉得吵闹，反而将自家的门打开，欢天喜地的找寻家里的废品。
淮县的富人和穷人原本只有鄙视与被鄙视的关系。令人大煞风景的是，自一年前开始，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经常踏着破三轮出入富人小区，收购废品。
这个骑着破旧脚踏三轮的少年，自然是林东。
原本富人小区内的废品是堆在小区后的废品棚里的，每隔一段时间，都有物业工作人员运出小区，进行处理。这样一来，物业公司需要费心处理废品。
所以，林东用了五条烟，获得进入五个高档小区的资格。门卫大爷都很好，都很喜欢同林东讲话，他们总觉得这个收废品的少年比很多富人都有涵养，所以他们对林东很照顾。
一年的时间，林东很高兴，因为这些富人都学会了卖废品。一开始，这群钱多的居民并未将废品放在眼中，因此对林东的吆喝声毫无感觉。
刚好楼下的几家人懒得将废品向垃圾池丢弃，于是便随手将废品卖给了林东。
这几家人解决了废品的麻烦，还得了几十元钱，这些钱，足够买好几斤青菜。
一来二去，卖废品的富人变多了。卖废品换菜钱，何乐而不为？于是当大家听到‘有卖破烂哩没有’后，就知道送买菜钱的少年来了。
林东也看明白一个现象，世界上最抠门的人是哪一类人？
穷人？不是！
那些中资的富人才是最抠门的，她们总是为了一毛钱，和林东斤斤计较。嘿，卖个废品搞得就跟说相声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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