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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李代桃僵

        脚下的青石板路虽坑坑洼洼,好在还温润如玉,似乎并未沾染多少岁月的痕迹。路旁,高大的树木洒下清凉的绿荫,渗着来自过去的凉意。远处,那么多的花,仿佛都在微风的怀抱中翩跹舞蹈,降下阵阵缤纷花雨。又好像,仍旧安然地呆在枝头上,诉说着她们的故事,从未远离过。

        她轻悄悄地继续向前走着。眼前的路,长得没有尽头似的,却也终究到了。这一处静谧的清幽院落,正是不知多少年前留下来的了,就唤作拾花馆。院门上的漆,斑斑驳驳的,不情愿地露出了里面的内容。门,是虚掩的。

        正厅上悬挂的匾额有些破旧,但依旧精致。很空旷的地方,却没有一丝一毫腐朽的气息。这许多绣花帐幔,已是微微泛黄,令人不胜唏嘘。

        有风拂过,月白色的帐幔轻扬,像是偶尔被翻动的书页。她,轻轻地拿起檀木桌上的一本极古旧的书,拂去灰尘,翻阅起来。

        谁知道这是一本什么书呢?

        管它是一本什么书呢?

        雕花窗外的花丛里,一闪一闪的,是谁的眼泪?嫣然绽放的,又是谁的妩媚?

        永嘉六年,隋国公府的大小姐何采又病了。本是碧玉之年的她,病魔缠身,面黄肌瘦,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若只是病了,倒也没什么,细心将养着也就是了。偏偏何采病下前些日子,隋国公府已与广宁侯府定下了相看的日子,若是双方都满意,这门婚事就算是定下了。可如今何采病得形销骨立,广宁侯府又如何会中意呢?

        “夫人,去广元寺那天,让二丫头代采儿去。她二人总有几分相似,含混着也就过去了。等婚事定下来,你我推说舍不得女儿,将婚期推得远些,想来到时候采儿的病也好了,况且女大十八变,相貌略改也是正常的,自然能够将这桩婚事做成。”隋国公沉吟半晌,径直吩咐妻子郑氏。

        郑氏素来厌恶二丫头,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想当初,二丫头一落地,郑氏为了膈应那个姨娘,特特给这个庶女起了名字叫何槿,取得就是木槿花朝开暮落,不长久之意。谁料想,二丫头倒是命硬,跌跌撞撞地活到了今天。偏是郑氏的女儿何采,三天两头总要病几场,身子弱得很。这叫郑氏怎么能不恨?

        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如此了。若不让二丫头代了采儿去,先不说老爷答不答应,一想到广宁侯府这块到嘴的肥肉会飞了,郑氏心中便绞痛起来。没奈何,只得恭顺应下。

        午后,隋国公府的二小姐何槿正在树荫下打秋千,冷不防嫡母郑氏出现在她的面前,唬得她连忙跳下秋千行礼,险些崴了脚。郑氏不说话,单冷冷地盯着何槿看,弄得何槿愈加不适,头渐渐的低了下去。半晌,郑氏才吐出了话:“这身打扮不错,只是颜色不大艳。过几日换上这套,替你姐姐相看去。你若敢把婚事搅了——呵,我只教你到野坟地里陪你娘去。"说罢,郑氏转身走了,随着她的贴身妈妈不屑地扫了一眼何槿,示意远远跟在身后的小丫头把带来的衣物、首饰递过来,也就走了。

        何槿并不意外,捧着东西毁了屋子。珊瑚一早迎了上来,问:”姑娘,这是?””我那好姐姐不是病了么?父亲母亲要我替她相看去。喏,不然有什么时新的衣裳、首饰还轮的着我?”

        珊瑚不由得噤了声,悄悄倒了杯水来,将门关好。这才轻轻说道:”姑娘,先不说咱们府里这些恩恩怨怨,若只讲这广宁侯府,这门婚事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奴婢曾听旁人说,要跟大小姐相看的是他们家的二少爷宋明彦,身上虽没有爵位,却有实实在在的官位,好像要外放出去做什么地方长官,有侯府的势力在,想必历练几年就要调回京城的。而且,这位宋少爷持身方正,仿佛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实在没什么可挑的了。再看咱们府里,一年不如一年,虽没到寅支卯粮的地步,可老爷手里没有实权,夫人又好排场,日子都过得心里发慌。老爷夫人心里更是明白,才要千方百计坐成此事。若是,若是,大小姐好不了了,这门婚事就八成是姑娘您的了。所以,姑娘,您可一定要盘算好啊。”

        ”我自是知道的。罢了,珊瑚,不说这些了。快替我换身衣裳,咱们溜出去找叶姐姐去。””是。”

        不大一会儿工夫,何槿主仆二人已从角门溜了出去,到了不远处的琳琅阁。”蘅姐姐,芷姐姐,小妹来迟了。””上次我们先走了,这次等你一会儿,也是应该。””好姐姐,就知道你们疼我。对了,姐姐,家里可有事么?这一向怎么都没有书信往来了呢?””能,能有什么事情啊,偏你爱多心。不过是最近懒怠得动笔而已。”叶蘅芳慌忙答应着,不肯多言。叶芷馨却是个促狭的,早拉了何槿过去悄声说道:”甭听她哄你的——她呀,快定亲了,虽没说准,可也差不离了。赶绣活尚且来不及,哪里有空和我们玩笑?“”哎呀,这是好事呀,小妹先恭喜姐姐了。没想到姐姐竟然定的这么快。””好了,你可千万别像馨儿那样闹我,到底还没能作准,在家里有她尽日地臊我就够了,若是你也不肯好好说笑,那可更是尴尬了。””知道了,我的好姐姐,咱们此来原也不是为了闹你的呀——好容易出来一趟,该好好玩笑才是正理。”

        三姐妹叙了一会儿话,怕家里派人来找,也就散了。临分手时,叶氏姐妹塞给何槿一只木盒,说:“记得你的生日快到了,我们姐妹也没旁的好送,单这只簪子还拿得出手,你可不许嫌弃。”何槿早红了眼眶,说”二位姐姐最是疼我,偏不肯好好说话。我在家里是个什么境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也只你们还肯惦记我些。姐姐肯与我交好,槿儿已知足了,若再嫌弃姐姐们的一片心意,那我成了什么了?”

        叶氏姐妹无话可说,只能安慰几句,这才离去。

        到了去广元寺上香的日子,何槿按着嫡母的吩咐,换上新裁的荔色缎衫,蜜合色如意纹长裙,略施脂粉,头上簪着前些时日叶氏姐妹送的荷叶簪子,耳上悬了一对芙蓉石珠子,腕上戴了条一汪碧水似的碧玺串珠手链,腰间又系了枚绣花香囊,,看着极是清爽宜人而又不失端庄。郑氏打量了好一阵子,扔下两个字:"走吧。"何槿心中忐忑,扶着珊瑚的手,默默跟着郑氏。

        来到寺院,凭郑氏如何焦急,也只得按部就班地上了香,方挪至静室品茶。郑氏不知要熬多久,只好盯着茶盏上的花纹出神。过了好一阵子,从门外急匆匆进来个婆子,欢欢喜喜地说:“哎呦,太太,巧了,广宁侯夫人今日领了宋二少爷也来上香,听说您在这,说是要来拜会。还遣了仆妇来知会一声呢。”“好,好。快去,请广宁侯夫人进来叙话,记住,要恭敬些。若是做成此事,回去人人有赏。”郑氏忙嘱咐着众人,也不顾一旁还站着几个小沙弥。

        “郑姐姐,今日可真是巧了,您也在这里呀。妹妹听几个小沙弥们说,有贵人在这,我还不信,却没想到是姐姐,这才是咱们的缘分呢。""可不是,早前几日我就想来了,奈何身上不舒服,拖到了今天。可见,是菩萨让你我姐妹偷得闲,好在一处叙话呢。喏,这是小女采儿,采儿,还不快见礼?"

        何槿按捺住心中不安,温顺伶俐地上前福了一福,口中说道:“采儿见过夫人,夫人好生慈善,采儿见了极欢喜,只愿多亲近亲近夫人,略沾沾福气也好。”广宁侯夫人笑着扶起何槿,转头对郑氏说:"好个聪明漂亮的女儿,竟难为姐姐是怎么**出来的,我竟舍不得放手了。”

        “嗨,什么**不**的,我也不过得闲时把她叫来说说话罢了,说到底,这女儿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妹妹你就不同了,长子就不用说了,幼子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你呀,福气在后头哩。"

        “说起我这小儿子,实在是个死脑筋——我说是姐姐在此,虽有采儿,到底咱们两家是通家之好,很不必为避嫌疑躲了开去,好歹该进来见个礼的,他偏不肯,只躲在外头站着,哎,真是读书读得人都愚了。”郑氏也不糊涂,接话道:“你也不必如此苛责他,明彦知礼,这是好事。不过,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孩子了,也怪想得慌的,还是把他叫进来吧。至于采儿,好在年岁并不很大,权当妹妹见一面就是了。”"是呢,姐姐说的在理,妈妈还不去把明彦叫进来?“

        不一时,一位年轻公子进了静室。何槿只觉脸上发烧,也不敢抬头看。便低了头,啜着茶盏中的香茗。只听得有男声传入耳中——“晚辈宋明彦,见过隋国公夫人,见过何小姐。”郑氏不敢端着架子,忙催宋明彦起来,又暗示何槿过去见礼。何槿深吸一口气,袅袅婷婷地走过去,浅浅笑着又是一福,也不多言。

        广宁侯夫人却高兴“何采”是个稳重的,笑着说,“这是你郑姨母的掌珠,你只叫她采儿妹妹就是了,若叫何小姐,没的生分了。人家可也是个好孩子呢。”一手又拉住何槿,仔细打量着,说:”瞧瞧,这小模样长得,我都心疼呢。也不多言,是个安静的人哦。”宋明彦用余光一扫,觉着颇合眼缘,也就不端着了,改问道:“妹妹想来很少出门,闷得很,不若母亲、姨母带着妹妹在后山走走,也有许多好景致可看呢。”何槿却不肯,心想,自己这是偷梁换柱,若被人认出来可不得了,便回道:"其实在家的时候,做做针线,看看书,写写字,也不闷的。母亲近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快,很不必为了我再累着,还是算了吧。等母亲身子好利索了,将来有的是时候逛呢。"

        广宁侯夫人听了,更是喜欢,把何槿搂在怀里,亲摘了头上的一支碧玉玲珑簪给何槿戴上,对何槿说:“我最喜欢孝顺懂礼的孩子了,这簪子便奖给你了。好采儿,日后多来走动走动,我也好多疼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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