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上）

        广宁侯夫人回府之后，便把幼子叫了来问话。

        “我的儿，我看这何家大小姐温柔娴静，知书达理，是个好的。你若是愿意，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了，可好？”　“儿子也觉得何小姐甚好，这婚事么，但凭父母做主就是了。”　“唉，若不是你父兄手握实权，且你嫂子的身世过高，咱们家怕平白惹了皇上猜忌，又何必委屈你？依着我儿的条件，比何小姐再好十倍的姑娘也是娶得的。说到底，何小姐的父兄还是不争气些，何家么，空有个隋国公的名头罢了。”

        宋明彦微微一笑，安慰母亲，说道：　“母亲何苦如此?咱们家看中的不也就是那个名头么？虽说没有什么实惠，可充充门面还是使得的。更何况，娶妻娶贤，何小姐文静聪慧，又孝顺乖巧，这就是她的好处了。”　广宁侯夫人叹了口气，说：　“话虽如此，只是到底不能全趁我心意了。也罢，我与你父亲再商量商量，再派人去提亲吧。”

        又过了一个多月，宋何两家的亲事果然说定了下来，乐的郑氏忙不迭地向隋国公报喜。隋国公捋髯哈哈大笑：　“好！好！也算咱们家没白养二丫头一场！这婚事对于彬儿、荣儿在官场上可是大有助益呀！宋家父子深得皇上重用，家底又丰厚，哈哈，到底是采儿有福气！”　夫妻二人乐了半晌，郑氏忽的想起何槿来，试探着问，　“老爷，那，二丫头又该怎么办呢？她娘就是个嘴巴不严实的，若是她……”

        “哼，她敢！”　隋国公阴森森地笑着，冷冷扫了妻子一眼，云淡风轻地品着茶，赏玩了小几上的古玩好一阵子方才淡淡说道：　“若是她敢多嘴，从前怎么做的，依旧怎么做就是了。不过，念在二丫头总是我的骨血，灌了哑药后也不用扔去深山老林喂狼，把她的双手废了，远远地卖去扬州做瘦马，万一有富商瞧中她的颜色，纳了她做妾室，也就算咱们对得起她了。至于外头，就说她病故，不就成了？”　“这，倒是可行。只是，二丫头素来是个精明的，若此时装作乖巧，嫁人后再借着夫家的势力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可就不妙了。”　恩，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也罢，”隋国公眯着一双狭长凤眼，阴恻恻地想了一想，说：“是她二丫头自己命薄，须怨不得我们。等过上些时日，就送她上路吧。”

        虽是郑氏自己挑拨，但眼见丈夫如此凉薄，对亲生女儿手段也是此等毒辣，她不由得也倒吸了口冷气，也就不再说话了。

        躲在后窗下的珊瑚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吓得她脚也软了，唯恐让旁人看见她，便矮着身子，一点一点挪到不远处的林子里，瞧着四下里无人，这才敢站直身子，跺了跺发麻的双脚，匆匆赶回何槿所住的抱厦，一口气喝了好几杯凉水，又定定神，自己个儿寻思了一番，才去寻何槿，仔仔细细地学了一番。

        何槿听了，一下子瘫成了一滩泥，半晌无言，半寸长的水葱似的指甲紧紧顶着手掌，连疼也不晓得，觉得麻了，伸开手掌一看，怔怔地想，怎么会显出四个月牙儿样的红点呢？

        “唉——”，何槿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芙蓉花一样的脸上落下几行清泪。“他们心里只有彬大少爷，荣二少爷和那个骄纵的采大小姐，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我。现如今，竟是连一条活路也不肯给我了么？那毒妇厌我、恨我也就罢了，父亲，难道我不是他的骨肉吗？他怎么能下得去手！我不求能够像何采那样锦衣玉食，人人捧着、护着，只要、只要父亲肯施舍我一点点的可怜就是了。可他，可他，连这一丝希望也不愿留给我！当我是什么！走向富贵的垫脚石?博取利禄的工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是要报仇的！”顿了顿，何槿撇了撇嘴角，冷笑着问珊瑚，　“珊瑚，你可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在无意中听到了父亲的醉话，对他们要做的逆事一知半解，就遭了毒手！别当我不知道，那一天，就是郑氏设计我娘去照顾父亲的！可怜我娘，临了也不肯相信，对她百般爱护的父亲居然会对她，哼，痛下杀手！”说到伤心愤恨之处，何槿已是声音发颤，抱着珊瑚哭了起来，“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啊，唯一的亲人啊！”十六年的辛酸、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惹得珊瑚也落下泪来，哽咽说道：“姑娘，他们狠毒，势利眼，可咱们又有什么法子？咱们，现在斗不过啊，咱们——也只能先记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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