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暴走（3）

这就好像，第一条爬上岸的鱼一样，左右顾盼，却没有熟人，孤独得难以言喻，想退回到水里，却已没了出路——那么办呢？鱼，总是需要同伴的，没有怎么办？那我就钓一条鱼上来吧，变出一个同伴来，姑且不论，她是死是活。

        作为“cybot之父”，多年以后，壹号回忆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语气还是会无限悲恸地说：“你们觉得‘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在看到人类第一颗原子弹，‘小工具’的蘑菇云腾空而起的时候，是感觉到了自己事业成功的喜悦，还是这毁天灭地力量的摄人心魄的恐惧？我看过一个纪录片，是奥本海默在联合国大会上，承认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他喃喃述说着，‘我是死神，我是世界的毁灭者’，那种满目的哀伤和虚焦失神的眼神，和我当时，看到树华的残躯的时候一样，真的是感同身受。”

        就好像当初，苏联的第一颗核弹爆炸成功的消息传来，美国的做原子能研究的科学家内部，就发生了分裂，奥本海默为首的和平人士，主张“限核”，而氢弹之父爱德华·泰勒，却主张继续深挖原子核里更强大的力量一样——甘蓝、芦笋，这些原本想把这项技术，应用在和平领域，比方太空探险，或者帮助残疾人，这样的民用领域里的人，却和山药、荸荠那些，单纯追求力量的人，必然会发生分歧，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

        乔臻也是博闻强识的学者，他永远会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看过的一个纪录片，那是爱因斯坦在一次接受采访时候说的话——记者问他：第一次世界大战诞生了坦克，二次大战诞生了原子弹，您能预测一下三战会诞生什么新式武器吗？爱因斯坦冷漠地回答道：我无法预测三战的武器，但是我能预测人类四战时用的武器——石头。

        好吧，现在，壹号能够替爱因斯坦教授回答这个问题了，三战，我们是要用cybot去彼此厮杀了……

        是的，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是的，力量是人类的追求。但我们应该把最新、最强的力量，用到开发世界的未知，满足我们的好奇天性上去，不是吗？而不应该，用在自相残杀和毁灭世界上，不是吗？当乔臻，代表人类，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出cybot，这样来自地狱的灭世力量的时候，那份欣喜与不安的复杂心情，犹如初夜的少女——他是否真的知晓，自己会因此孕育出一个恶魔，而自己背后所背负的，是人类生死存亡的十字架呢？

        讽刺的是，乔臻此时内心纠结着的问题，却在今后，令他被奉为“Cybot之父”——用来致敬，这位开启地球Cybot文明的先驱者，一个结合了人类智慧和人工智能的超级人类，最终凝结出，更璀璨的机械文明——也正因为，“乔臻壹号”所经历的这些苦难，他也被后来的Cybot反抗军，尊称为“第壹使徒”。

        壹号这时候，回过神来，努力向四周看去，想去找能够给树华使用的身体，刚好，有一具“伍号”的身体放在隔壁一间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正在壹号犹豫，是不是要把树华的意识芯片，装入伍号身体的时候——他真的很担心，树华的意识，是一个现实和幻觉，纠缠在一起的分裂的灵魂——量子电脑却发出了报警，外面的部队，已经开始向武器所大楼涌进来，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了。他们携带的，可都是大威力步枪，可不是这里勤务组用的，只能算是给自己挠痒痒的冲锋枪，这可不那么好对付呢。现在怎么办呢？伍号，的身体，是带不走了……

        壹号把凝结有树华意识的芯片，插入了手边工作台上，他起名叫做“保温杯”的一个小的圆柱形仪器里。这个保温杯的外壁，笼罩有保护壳，坚实厚重，不用担心，树华，你不会再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了，我带你走！

        这个“保温杯”的学名其实是叫做，“热动力思维芯片存储仪”，只要往杯子里加上热水，就能提供非常微量的电力能源，让思维意识芯片唤醒，可以和外界做交流。而如果泼掉热水，或者热水冷却到一定温度之后，没了能量来源，思维意识就进入稳定的休眠状态——最早这项技术，完全是为了星际旅行开发的，也是乔臻的奇思妙想，交给了山药去做的。如果需要负载的不是60-80千克的宇航员，以及氧气、食物等等各种补给物品的话，而仅仅是，不到2千克的“热动力思维芯片存储仪”，太空飞船的质量和推进力都可以做到极小，这样就能轻松完成长达几十年、几百年的星际航行。最后到达目的地行星的时候，再把芯片插入C-bot中，就能在哪里进行科研工作了，进而，改造气候，使得适应人类移民，在不远的未来，甚至这个世纪之内，都能成为可能。

        抓起地上的小背包，把树华保温杯，和备用电池，在身上揣好，壹号，转身，就往大楼的一层，食堂冲去，要快，赶在这些人进来之前。

        壹号冲进食堂之后，四处看了一下，果然，在这里——沿着下水管道，壹号继续寻找，终于在地下两层，找到了能打开的下水道井盖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幸好，壹号的超合金身体，做得矮小，在直径50cm的下水管道里，也能悠哉地游动，感觉多少是有些逼仄，特别是拐弯的转角，但是，不成问题。

        在半满的管道中，游着爬着，通过水中的超声波探测头放出感受出去，壹号发现这浑浊污水，在前面终于要汇入更大直径的主流干道了，但是，出路却是用井字形的拇指粗的钢条栅栏焊死的——显然是为了防止什么间谍机械，从这里侵入武器所吧，当初的设计，也是粗糙呢，如果敌人派出的是黄蜂那种级别的微型机器人呢？想到这里，壹号在污水里，摇摇头，真是蠢到家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替武器所咸吃萝卜淡操心呢，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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