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别离（4）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每当休息天、不用值班的日子，谷雨航就会带着萧婧喆去郊外的小公园游玩。谷雨航心里这时候想的都是，只要是，陪着萧婧喆在一起的话，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美好流年总易逝。而自己，身边兜来转去，都是些凶杀、强奸、黑帮分子，等等的各种恶心的暴力事件。如果不是有天性纯良的萧婧喆陪着自己，开导着自己，温暖着自己，真怀疑自己能不能，在穿越这些人性的黑暗面的时候，勇敢活下来。
“谷雨哥哥，谷雨哥哥！”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是萧婧喆啊，努力睁了睁沉重的眼皮，却好像，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无法看到眼前说话的人是谁。自己很困，只想睡觉，而这个打搅自己好梦的人，却还是不依不饶，甚至还开始用手拍打自己的脸，一点儿都不温柔，和婧喆比起来，差远了。
刚刚，甄寒露飞跑去车边，把车开到小旅馆门口，再拎着勤务车上备着的急救包，三两步就冲到了谷雨航身边，跪倒在他身边，总共只用了两分钟时间。甄寒露接着从这个急救包里，掏出了一支镇痛针，拍在了他左胸口裸露的皮肤上。这个时代的注射方法已经提高了很多，不再需要那么长的金属针头，像这种急救用的麻醉包，只有十数个，非常微小的碳纤维管做成的针头。这个小的药包里面有麻醉药的缓释制剂，只要用力地拍在皮肤上，里面的药物就会沿着纳米碳管渗入皮肤，皮下组织对麻醉镇痛药物的吸收，就能很快达到有效血药浓度，起到镇痛效果。
接着，甄寒露再把一小包补液果冻塞进谷雨航嘴里，这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的就津液大生，还明显生出了口渴的感觉，想要喝水。甄寒露就把一个吸管瓶子伸到他嘴里，他不由自主地就小口抿了起来。这个果冻里面含有的能量和矿物质成分，和血液十分相似，配合饮水的溶解，靠胃得得吸收，能很快给身体补液，当然，前提是神智还清醒，食道和胃没有被打伤、打穿。
然后甄寒露就把谷雨航架起来，往车上拖去。这时，谷雨航终于睁开眼，看清楚了，身边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亡妻，萧婧喆。这个小小的身影，而是今天，刚刚相认的，圣心孤儿院的小妹，甄寒露。这一阵子神智清楚，不晓得是甄寒露的急救起了效果，还是谷雨航油尽灯枯之前，的短时间回光返照。看她神情严肃，眉头蹙拢的样子，自己竟然也是生成了些许内疚之感——自己刚才不但殴打她，还卸掉了她的一个手腕，看来，是她自己，又忍痛把手腕接上去了。哎，对自己这样的一个，糟老头子，这般情深，有什么意义呢。何况，照他们军情处的说法，自己已经是被宣判叛国罪的人了，你是官兵，我是盗匪，这样子和我纠缠不清，你又是何苦来哉……我的萧婧喆，是生于惊蛰，所以是如春雨一般温柔，和她一起过的日子，端的是春风化雨……而这一个，是生于寒露，难怪便是这般冷若冰霜么，固执地，相信了，她自己对我生出的那种奇怪的“爱”，就这般执拗？
“放下我吧，你自己走。”谷雨航斜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绵软无力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而甄寒露却似乎毫不理会，这样的丧气话，也忒不详了，顾自发动了汽车，缓慢地朝外开去。
甄寒露自己，却丝毫不因他的寡淡绝情而沮丧，反而神情愉悦，“太好了，谷雨哥哥你又清醒了，急救果冻果然是个好东西。”甄寒露的微笑，这时候，是真的透明，像极了一滴寒露时节，凝结在草叶上的露珠，折射着太阳明亮的光辉。
身上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不过头脑，确实是比刚才要清醒得多了，谷雨航继续说道：“把车开去我们那里，前面，右转，接上乔淑雅，你快，带着她，逃走吧。”
“我不明白，那个甘蓝博士，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你就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走，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他，你们这班子傻瓜，被判为叛国罪，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甄寒露斜暼了谷雨航一眼，眼中写满了古怪，和不可思议。
“做人总要有所坚持，特别是，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谷雨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气儿，竟然就和甄寒露，你一言我一语地轻声争论起来，难道他心里也是欠着自己一个答案，也期待着，这一场争论过后，自己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亦或是，如果连这个小姑娘都说服不了，她又怎么能好好去保护乔淑雅呢？
甄寒露还以为谷雨航，是真的被抢救回来了，真的变成了一个没事人儿了？继续争执道：“为什么你要坚持这么奇怪的正义，一种，和郭嘉强力机关对抗的正义？”
“正义、真理，都不是因为掌握在谁手里，而这个谁，又恰恰是‘强力’，因而才成为正义或者真理的。”谷雨航思路清晰得很，“我之所以帮着乔臻，只是因为，他是这项技术的发明人，他要把这个技术，用到拯救他老婆，这项事业上去。而不是，生产兵器，屠杀人类，毁灭人类文明。”
谷雨航说得言简意赅，甄寒露听得也是脑子里电闪雷鸣，却还是一时绕不过弯儿来，总觉得不能苟同。
晨光初露中，朝霞微曦，这部车子开得很慢，缓缓停到了刚才谷雨航开来的车子边上，两部车子一样的制式。里面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乔淑雅，却已经没心没肺地睡死了过去，脸上似乎挂着微笑，自以为，能看到爸爸了——既不知道刚才生死一线间的打斗，也不知道，其实自己的爸爸已经变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钢精生物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Innocenceisbl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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