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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第四回 美仕女沐恩蒙圣宠 懦皇后谏言劝疏荒

        话说当朝天子选秀,不仅寻常百姓之家,就连那文武群臣、豪门旺族亦争先恐后将自己家中女孩送入宫中待选——因是今次秀女数目颇众,只恐不能当选,是以有一干官员重金贿赂张崇德,以便占得先机。张崇德收了银子,微微笑道:“这有何难,不过老夫举手之劳。”这一日,待得皇帝退朝,就有张崇德心腹太监向皇上奏报,说有二十名仕宦闺秀正在东华门外候旨,只等皇帝龙目御览。皇上一时来了兴致,顾不得庶务繁忙,急令:“快传。”自己则命正宫张皇后陪同,起驾往元辉宫而来。

        不多时,二十名佳丽由内监引领自殿外鱼贯而入,又有管事太监向帝后奏报,恭请登殿点秀。一时间,宫商迭奏、丝竹并呈、金炉烟袅,紫气氤氲。众佳丽未敢顾盼,齐身俯伏在地,向帝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帝见诸女个个身姿绰约、步履娉婷,不禁微微点头。皇后一旁见了,不觉陪笑道:“这些女孩果然仕宦出身,行止有度,皇上何不令她们抬起头来,也好仔细过目。”

        皇上颔首道:“皇后所言极是——卿等就将头抬起便了。”

        众秀女闻得皇上下旨,岂敢不从,皆羞怯怯抬起头来,眼见得皇上龙目在自己身上扫过,心下惶恐,不免又齐刷刷低下头去。却说内中有一名女子,姓江,名唤岫琴,祖上曾做一等将军,其父至今仍在兵部供职,奈何如今家道中颓,早已势不如前了。岫琴之父硬下心肠,重金买通了张崇德,就把自己闺女送进宫来,心想若能中选,博得个后妃之位,岂不荣宗耀祖?说来也是天缘巧合,这江岫琴适才微微仰首,目光流转之际,不想正与皇上四目相接,羞得她登时满面通红,谁知皇上自看了她这一眼,就再舍不得将龙目移开,竟把那其余秀女尽诸丢在脑后——但见她生得体态丰腴、肌肤胜雪;一对细弯弯柳叶眉,一双水汪汪含情目,端得十分好相貌!更奇在她眉宇间自下生时便自有的一粒朱砂痣,似比那寿昌公主额心的梅花更胜几筹。——直把个皇帝看得心驰神荡,不能自己!冷不防皇后在耳边轻咳一声,皇上方知失态,这才重又正襟危坐起来。

        适才这一幕皇后自然看在眼里,因向皇上笑道:“依臣妾看来,此女品貌甚佳,何不加以封赏,将之留于宫中呢。”

        皇上点头道:“朕拟封她做美人,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道:“真是相得益彰,封得当。只不过臣妾尚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恩准。”

        皇上问道:“是何请求?”

        皇后道:“臣妾见她举止不凡,如今又得圣上垂青,真乃有福之人,何不趁此让臣妾将她带去内宫,与一众姐妹们厮见,日后她在宫中行走,岂不方便?况宫里久未得遇如此美貌佳人,臣妾也巴不得她们都来识见识见,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闻言喜道:“正合朕意。皇后可即刻带了她去,诸多事宜,劳你安排。”

        皇后谢了恩,遂起身向皇上告退,一面唤过江美人,亲挽了她玉手,带她同回内廷。皇上一心只在这新封美人身上,哪还理会得别人了?循例又点了两三个,也就下旨放她们出宫去了。

        却说江美人奉父命入宫,起初十分埋怨,哪知如今竟拔得头筹,真是又惊又喜。试想若嫁与寻常男子,哪有这等金殿封赏的荣耀,更何况天下男子虽众,又有哪一个能和当今天子相提并论?可见父亲见识深远。再看这正宫张皇后,端庄和蔼,温柔可亲,待自己有如亲生姊妹,可见向日所闻深宫诡诈之说皆为妄言,只要有皇上宠幸,再讨得皇后欢心,这宫里还怕待不得吗?——一壁想着,心下得意,但面上丝毫不露,反而越发恭谨和顺了。

        待出得殿来,皇后方松了江美人的手,独登上金黄凤轿,但只见朱幢翠盖,羽葆花旌,轿前轿后所随之侍从亦不下百人;江美人心道:“果然不愧为中宫之主,端得好排场。”不觉肃然起敬,垂首跟从于仪仗之后,往坤宁宫行去。

        此前早有内监到各妃嫔宫院通传,诉了原委,邀众妃前往坤宁宫一聚。待皇后领着江美人回宫,各宫妃嫔早在那候着了,见了皇后,忙一径问安。皇后便拉过江美人的手,笑向众人道:“诸位妹妹瞧瞧,可曾见过这等美貌女子?”

        众妃嫔果然聚拢来上上下下将江美人打量了一番,不免皆交口称赞;江美人乍见群妃,不敢造次,早已跪伏在地,请安见礼。只听一人扬声笑道:“自家姐妹,何必多礼,咱们只要看着你享享眼福,谁稀罕你跪来跪去呢。”——语声煞是干脆爽利。江美人循声看去,但见得一位身量高挑的娘娘,生的琼鼻凤目,粉面含威,与适才皇后相比,别具一番气势,望之不觉生畏,旁有内监提醒道:“这位是贵妃娘娘。”江美人听了,忙的又要跪拜,贵妃只挽着她手,不教她拜,一壁回头唤道:“丽妃,怎么还不过来见见这位妹妹?”

        原来这丽妃正自顾自摆弄衣裙,自江美人进殿伊始,只怕连正眼也未瞧上一回,此刻听得贵妃唤她,少不得过来应付两句。贵妃嗔道:“你越发没规矩了,”又笑向皇后道:“姐姐也不管教管教。”皇后道:“我哪舍得呢,似她这等国色天香的容貌,就是捧在手心里还怕化了,谈何教训。”说时,在丽妃腮上轻捏了一把,丽妃扭闪腰肢,笑笑躲开,道:“娘娘每次见了臣妾,只晓得打趣人,往后臣妾也不进这坤宁宫了,只在宫外给娘娘磕头请安得了。”皇后道:“这倒是存心罚我呢,妹妹只知道皇上对你万般宠爱,却不知道我的心同皇上一样,一日不见你,就想得慌呢。”贵妃忙接道:“这岂不是书上常讲的夫妇同心了?”说的大家都笑了。江美人好生纳闷——这丽妃是个何等样人物,出言如此放肆,诸人不以为怪,反似都十分疼爱与她,因此留心,暗中细细端详起丽妃来。

        只这一番打量,倒叫江美人自惭形秽起来,且不论别的,单就周身装扮,丽妃便与别个不同:头插颤巍巍攒珠凤钗,鬓别红艳艳宫锦堆花,身罩金丝牡丹縠纹纱,足蹬五彩绣凤鞋,鞋上亦嵌两只斗大明珠;更别提胸佩祖母绿,腕拢红麝珠,映衬得整个人物通身华彩、遍体生辉,令人莫敢逼视。

        江美人平日也曾自恃美貌,今日看来不过是见识浅陋,实为井底之蛙,心下不由暗暗叹道:“怪道皇后赞她国色天香,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怕是三千佳丽也要占个上风,想来皇上不知如何宠幸她哩。”思及至此,未免无端生出一丝醋意,又夹带着些许耽忧,适才那股欢喜劲头也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另有淑妃、敬妃两位娘娘,皆端和貌美之人,江美人一一见过,行了大礼;皇后方命赐坐,又令宫女献茶,众妃皆告罪落座,独江美人不敢就坐,只在下边站了,垂首道:“臣妾今日入宫,蒙诸位娘娘恩宠,幸何如之,还望各位娘娘今后对臣妾多加提点,不吝赐教,臣妾自当尽心竭力服侍各位娘娘,以效犬马之劳。”

        皇后道:“妹妹言重了,快坐吧。”

        江美人忙道:“臣妾身份卑微,岂敢僭越,还是站着回话吧。”

        敬妃道:“妹妹行事得体,怪道皇上喜欢。”

        淑妃道:“你看她面上那粒朱砂痣,不偏不倚,正长在眉心正中,端得是个有福之人,倒叫人瞧着很像供着的观音菩萨。”

        众人一齐点头道:“是极,这个比得恰当。”

        江美人道:“娘娘说笑了,叫臣妾如何敢当。”

        皇后笑道:“我们也不敢太劳累了你,今晚只怕还要辛苦你哩,你眼下只在我这宫里待着,我自会着人服侍你。”

        众妃闻言,齐向江美人道贺,独丽妃别转头去,暗暗撇嘴,心道:“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不过是封个小小的美人,真以为皇上对你一见倾心了?说不得这半天皇上就把你忘了,到时看你怎么下得了台。”

        众妃闲话一回,眼见将近午时,便皆起身向皇后告退,各自回宫用膳去了。这里皇后亦吩咐传膳,赐江美人同席,膳毕,又打发宫女为江美人沐浴更衣,安排十分妥贴,江美人感激不尽。

        却说皇上自见了江美人,念念不忘,也等不得晚上,午膳用过,就召了她去乾清宫,是夜留她侍寝,眷爱非常。皇后忙了半日,眼见得皇上得新宠陪伴,自己却是旷日孤衾独枕,虽难免生出几分荒凉落寞之感,但此番既得江美人忠心,也算聊感宽慰了。

        次日,皇后起身正自梳洗,忽见宫里掌事太监吴长贵匆匆进来回话。吴长贵在皇后跟前跪了奏道:“禀娘娘,这下可真是乱了套了,奴才也是才听见风声,说是今儿早朝,群臣等了半响,也不见万岁爷驾临,后来还是乾清宫的管事李降喜出来传话,说皇上尚未起身,群臣这才散了,及至辰正三刻,万岁爷起了,也不论别的,先就拟了一道圣旨,加封江美人为容嫔,颁了银册银印,赐居长阳宫,眼下想必还为这事忙碌呢。”

        皇后一听,这还得了,自己虽素来禀性温和,但皇帝不朝乃社稷之大事,焉能坐视不理,急忙梳洗罢,摆驾往乾清宫而来。

        却说皇上封赏了容嫔,正寻思给她宫里添些什么摆设,忽闻皇后求见,心下亦知其来意,只得不甚情愿召她进来。皇后进殿,向皇上问了安,见皇上脸现倦容,不免小心翼翼道:“臣妾听闻皇上今日不曾早朝,未知真假?”

        皇上勉强笑道:“区区小事,何劳皇后过问。”

        皇后正色道:“国家大事,岂同儿戏,况乎万岁龙体乃社稷之根本,焉可为一介后妃耗费心神,若亏了元气,如何是好。”

        皇上冷冷截口道:“朕刚刚起身,皇后就诅咒起朕的龙体来,是何居心?”

        皇后忙道:“臣妾不敢,臣妾只不过劝谏皇上以国事为重,别无它意,望皇上体察。——这容嫔初来乍到,皇上何以为她……”

        未等说完,皇上早已打断她道:“朕自登基以来,哪一日不兢兢业业,事必躬亲?这天下大事,又有哪一件不要朕来主张?朕又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就不许朕歇上一日?!今晨不过稍感不适,哪里是为了容嫔呢。皇后勿需多言,回宫去吧。”

        皇后此来本为规劝,哪知自己反遭抢白,落了个没趣,几次欲再张口申辩,无奈皇上早已将她视若无物,皇后又羞又愧,叹了口气,不得已退了出来。

        皇后虽被皇上打发回了寝宫,但心中一口气终是不平,胸口遂有些隐隐做痛;甫一回宫,她便摒去旁人,独自病恹恹歪在榻上,思来想去,愈加烦闷。她身边素来有一宫婢,名唤溆云,平日乖巧伶俐,最得宠信,此刻溆云见皇后跟前无人,遂挨了过去,跪在皇后脚边,悄悄说出一番话来,不想因她这番说话,无故又起一场风波,欲知详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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