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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第五回 止申斥陈贵妃施恩 设毒计严丽妃献药

        却说张皇后面圣归来,想着自己一片忠心竟遭皇上冷遇,心口不免隐隐做痛,那宫婢溆云见了,一壁为皇后揉胸口,一壁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万金之躯,又是中宫之主,岂可为一点小事伤神动气,亏了玉体,如何是好。”

        皇后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是这般劝谏皇上,谁知皇上听了竟大为不悦,可知好人是难做的。”

        溆云笑道:“那是娘娘多心,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最敬娘娘;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焉知没有娘娘的功劳,就是万岁爷心里也着实感念娘娘的贤德呢。”

        皇后道:“你这丫头,越发的嘴甜了。”

        溆云忙道:“全赖娘娘教导。”顿了一顿,又道:“只不过……”

        皇后见她欲言又止,诧异道:“不过什么?”

        溆云道:“奴婢不敢说。”

        皇后怫然道:“做什么吞吞吐吐的,还不快说!”

        溆云面露难色道:“怕是说了,娘娘怪罪,待要不说,心里又实在过不去,着实替娘娘委屈的慌。”

        皇后冷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倒叫奴才替我委屈。赦你无罪,快些道来!”

        溆云便凑近皇后耳边道:“娘娘您统御六宫,向来管教有方,是以六宫内风平浪静,从未有人敢于恣意妄为——只是这新晋的容嫔娘娘,初来乍到,就敢唆使皇上不朝,这是何等罪过?如今得了皇上宠爱,晋了封号,却连头也不来给娘娘磕上一个,亏得娘娘昨日待她如亲生姐妹一般,奴婢真是替娘娘难过得想哭呢。”说罢转过脸去,真个呜呜咽咽起来。

        一语惊醒了张皇后,思来想去,觉得溆云所言句句在理——皇上怠惰,可不就是容嫔之过?不止如此,她仗着皇上宠幸,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个礼数都忘了,可知是个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东西!——一时火气上涌,直恨不得将容嫔召来申斥一顿,但转念一想,那容嫔此刻只怕正伴在皇上身侧哩,哪是自己召得动的?少不得将心头怒气暂且压下,由着那胸口痛上加痛罢了。

        想那皇后原是金枝玉叶,养尊处优惯了的,如今一刺未平,又添一刺,哪禁受得住?当下饭也懒怠用了,是夜更是辗转反侧,卧不能眠,着人拿了一粒朱砂安神丸服了,直折腾到二更天,这才睡得踏实了。

        至次日,依宫中规矩,各宫妃嫔皆到坤宁宫向皇后请早安,皇后亦照例留下淑妃、敬妃、丽妃闲话;贵妃一向晚到,今个却早早来了,进了宫,请过安,见皇后双眼微肿,脸现倦容,心下不免暗笑, 因向皇后道:“臣妾昨个晚上听见刮了一宿的北风,竟扰得臣妾夜不安枕,可巧上年家里派人送了好些安神茶,吃了倒很管用,本想取些孝敬姐姐,又不知姐姐可有这睡不踏实的症候,未敢造次,想来姐姐断不似臣妾这般爱闹这些小毛病的。”说罢朗声一笑。

        皇后沉着脸道:“妹妹费心,我倒用不上那些东西。”

        贵妃闻言,心下越发失笑,行至皇后下首坐了;转头一看,不想丽妃也是神色黯然,眼皮红肿,心里恼恨丽妃,暗骂她不争气,正待开口说话,忽听太监奏报:“容嫔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啦。”贵妃便不再开言,端起茶来,吃了一口,嘴角却隐隐现出一丝笑意来。

        原来容嫔昨日陪皇上饮宴,游玩了一天,晚间又被召去侍寝,至起身服侍皇上梳洗罢,方回宫匆忙梳妆一番,如此拖延半响,这才赶往坤宁宫,自己亦知觉来的迟了,是以进了殿纳头便拜,只是过了好一会,都不闻皇后令她平身,容嫔只好跪在那里,心下不由得忐忑起来。

        皇后见容嫔新承恩泽,仿似平添几分俏丽,且神采飞扬,顾盼自得,顿时勾起她满腔怒火,也不回应容嫔请安见礼,只冷眼将她看定——众妃见此情形,谁敢多言?霎时间殿内鸦雀无声,只把个容嫔冷落在那里,由着她手足无措,战战兢兢。

        过了片刻,皇后方开口道:“妹妹,你来得倒早啊,咱们这几个姐妹可真真久候大驾了。”

        容嫔忙顿首道:“臣妾知罪,望皇后娘娘饶恕。”

        皇后道:“这且罢了,妹妹就算不来见我,我又怎舍得埋怨妹妹?皆因我对妹妹疼爱非常……”话锋一转,忽厉声斥道:“本以为妹妹最是知礼守矩,谁知妹妹新近入宫,就敢唆使皇上不朝,败坏宫规,是不是要本宫将你严加惩处,你才知道悔过,才知道如何叫做安分守己?!”

        容嫔万万不曾料到皇后竟会对自己这般大发雷霆,且又是当着众妃的面,一时吓得心惊胆战,更兼无地自容,那泪珠霎时间便如断线般滴落,口中忍不住辩解道:“臣妾冤枉,臣妾并不敢唆使皇上,望娘娘明鉴!”

        皇后怒道:“你还不知罪?”

        容嫔不得已哭道:“臣妾知罪……臣妾知罪,请娘娘开恩。”

        皇后道:“念你初犯,本宫网开一面,若有下次,说不得本宫请出祖宗家法制之。”

        容嫔听了,更觉惊怕,跪在那哀哀地哭,丽妃此时面露得色,本欲添油加醋,在皇后心坎再加一把火,冷不防见贵妃向自己连使眼色,似不令她开口,丽妃无法,只好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当下贵妃起身离座,将案上茶亲奉与皇后道:“姐姐消消气罢,容嫔年轻不知事,哪晓得这许多厉害?如今有幸得蒙姐姐教导,日后必然大有长进的;倒是姐姐,正赶上这个爱染症候的节气,姐姐又这么大动肝火的,若真错伤了精神,岂不事大?”回首召唤容嫔道:“还不赶快向皇后娘娘谢恩哪?”

        容嫔早哭得语不成声,连个谢字也答不出了,只跪在那里叩首连连,贵妃走上前去,将容嫔搀起,又掏出帕子为她拭泪,打趣道:“皇后娘娘不过说了两句,况且一心都是为了妹妹好,妹妹做什么哭成这样,这还哪有一点菩萨的样子,倒成了个花脸猫了。”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淑妃、敬妃便也都起身为容嫔求情。皇后本是因为劝谏皇上不成,反遭申斥,这才将一腔怨气发泄在容嫔身上,而今细想之下,难免有些懊悔,也就顺水推舟道:“看你有些悔意,今日的事也就算了,只是不可再犯。”

        容嫔连声答“是”,见皇后息怒,这才稍微定了定神,只是胸口兀自起伏不定,心下不觉暗想道:先时还以为贵妃霸道,皇后惇和,岂料全非如此,真可谓人不可貌相,内里着实感激贵妃解围;又想到皇后一些脸面不留,叫她日后如何在宫中行走,越想越是委屈,由不得恼恨起皇后来。

        却说张皇后借题发挥,原不过带了三分醋劲,而今眼见贵妃待容嫔举止亲昵,似有意拉拢,心下不免愤愤:“贵妃真个惯做小人,竟当着我的面做这等勾当。难道要这容嫔也做你党羽不成?真真可恨!”但转念一想:“此事倒也无妨,即便贵妃有心帷幄,丽妃岂是那容得下人的人!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演出什么好戏。”思及至此,放下心来,忽又想到自己图一时痛快教训容嫔,不知她会否向皇上告状,皇上若是听闻此事,只怕要更加嫌恶自己呢——自顾自胡思乱想一回,倒比昨日又添了几多烦闷,因之向众妃摆手道:“我也乏了,你们散了吧。”

        众人亦都知趣,向皇后行了礼,依序退了出来,各自回宫用膳。贵妃一路挽了容嫔的手,安慰了好些热络话,直出了坤宁宫,才依依不舍分开,贵妃犹自嘱咐容嫔:“闲时只管到我宫里坐坐,咱姐妹好好说说话。”说罢,方上轿去了。

        却说贵妃回宫,先不忙于传膳,只着人将早起备好的一盅汤药捧了,复坐上轿子,一径往丽妃所居长乐宫而来。

        说起这贵妃陈氏,倒着实有些来历:原来她系出名门,其叔父不是别个,正是现今身袭宁寿侯爵位的陈暾。话说当日陈氏下生之时,可巧有一高僧于陈府做客,听闻此信,默然拈指一算,忍不住骇然向陈暾道:“此女命格非常,实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着实不可轻忽也!”陈暾大喜过望,连忙请教详细;高僧点头叹道:“天机不可泄露,日后自有分晓,只是贫僧尚有一言相劝:但令她凡事不可过于争强好胜,若可将这个脾性稍改,庶可保一世富贵无虞。”陈暾遂请高僧赐名,那僧人想了一想,取了纸笔,提了两个大字,陈暾看时,见上提“熹元”,遂依高僧所言,将陈氏取名做陈熹元。

        却说熹元自得高僧吉谶,合府上下无人敢轻忽了她,就是陈暾自己,亦将几个子侄暂且靠后,独将熹元宠爱非常,谁想如此一来反倒养就了熹元说一不二的脾气——自小到大但凡有人稍逆了她一点,不羁对错,就要发作,及至长到十来岁,听闻自己命数非常,她便越发傲慢骄矜,别说是家中婢仆,就连几个叔伯兄弟亦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一日,陈暾与夫人于花厅闲谈,陈暾不免感慨道“眼见家中后生皆不成器,倘若熹元竟是男子,日后做得个宰辅之位,我们陈氏一门也不算后继无人。”谁知就被帘后的熹元听了去,忍不住隔帘接道:“叔父所言差矣,做不得宰辅,难道做不得皇后?若可承幸帝王,主政中宫,岂不强似宰辅千倍万倍!”陈暾大惊,不想她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志气,深以为异!又一想何不依她所言,将之送进宫去,果然做了皇后,那可真是天大的荣耀!自此存了心思,一心筹备熹元待选。谁知天不遂人愿,皇帝大婚之时,熹元年龄尚幼,无备选资格,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别家女孩做了皇后,熹元免不了大病一场,倒是陈暾并不死心,安慰侄女道:“圣上选秀非此一回,皇后之位亦非一人可得永享,且自将养身体,看为叔手段。”

        辗转选秀之期又至,陈暾设下豪宴,邀张崇德过府一聚;席间陈暾便提起侄女入宫一事,恳请张崇德帮忙,又着实将熹元夸耀一番;张崇德一时好奇,遂请熹元出来一见。哪知甫一见面,张崇德就为之浑身一震,及至问答说话,熹元皆语声流利,绝无半点扭捏畏缩之态。张崇德遂拱手向陈暾道:“不是老夫在大人面前夸口,老夫宫里服侍多年,什么美貌女子不曾见过,但似令侄女这般气度非凡者,倒确然罕见,大人请放心,入宫之事包在老夫身上,老夫必不负大人之所望。”陈暾叔侄称谢不尽。

        却说陈熹元由张崇德保举入宫,一路顺风顺水,直做到贵妃之位,虽说在外人看来已是煊赫已及,但与她初时志愿必竟相差若许,况她每感皇后平庸,心里一万个不服,暗地里免不了生出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今见皇后训斥皇上新宠,正是个大好机会,岂肯错过,因此立意拉拢容嫔,但又怕丽妃从中作梗,是以前往长乐宫加以安抚。

        到了长乐宫,尚未踏入殿内,已闻得一阵盘盏落地脆响,只听丽妃高声骂道:“该死的狗奴才,大清早给本宫吃这样的东西吗?!”

        贵妃也不令通传,当先一人走了进去;丽妃乍见贵妃,着实有些羞赧,忙迎上前来道:“不知姐姐下降,有失迎迓。”

        贵妃教训道:“亏你贵为皇妃身份,这般大呼小叫,不怕人听了笑话吗?”

        丽妃反诘道:“这两天想必她们也笑话得够了,宫里哪一个不巴望我受冷落?原以为姐姐晓得心疼我,谁想到姐姐竟跟她们一个鼻孔出气,胳膊肘拐到外边去了,——敢问姐姐,适才坤宁宫里,姐姐为何替容嫔解围,难不成她夺了我的宠,倒是咱们欠了她的情了?”

        贵妃也不答话,先吩咐宫人将地上收拾干净了,又拉着丽妃进了暖阁,这才直视丽妃道:“皇后蠢,你比她还蠢,如今容嫔新贵得宠,皇后不仅不知拉拢,反将她推让给我,难道这个情我也不晓得领?”

        丽妃赌气道:“姐姐只知道为自己盘算筹划,也不管我死活!”

        贵妃道:“这是什么话,我要不是时时谋划,才真是不顾死活呢。”

        丽妃恨恨道:“容嫔有什么本事,值得姐姐刻意拉拢?看她肥成那个样子,真不知圣上看上她哪一点!”

        贵妃哑然失笑道:“不过图个一时新鲜玩意罢了,何必介怀?——我说了你多少次,进宫不是一天两天了,喜怒哀乐还只管挂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识穿。”

        原来丽妃自进宫以来,向受专宠,何尝受过这般冷遇,心中不平,是以大动肝火,对容嫔更是又妒又恨,贵妃的话哪里听得进去,因此只不做声。

        贵妃道:“我不管你心里怎样,此刻有一件事劳你亲自去做——我已命人备了一盏服下可助怀孕的汤药,过了半响,你打听得容嫔与皇上在一处,你便将此药与容嫔送上。”

        丽妃闻言不觉勃然做色道:“姐姐莫不是疯了?容嫔是什么东西,竟然让我去讨好她,还要助她怀孕?要去姐姐自去,我不做这等没脸的勾当!”

        贵妃也不着恼,笑道:“所以说你糊涂——这哪里是讨好容嫔呢,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罢了,而今皇上最为忧心的就是尚无皇嗣,你将此药献上,皇上自然夸赞你的贤德,至于容嫔喝下汤药后是否会怀孕,抑或她因为服药反而连半个孩子也生不出,试问又有谁会知道其中的奥妙?”

        丽妃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到底是姐姐,想出这等一石二鸟之计,姐姐放心,此事权交于我,我自会办得个妥妥帖帖。”

        午后,丽妃派人打听得皇上正与容嫔一同观看小太监扮猴戏,便亲捧了药前去求见。皇上听是丽妃,亦满心欢喜地准她进来。丽妃见了皇上,请过安,踏前两步娇笑道:“万岁爷看的什么戏,也赏臣妾看上一出。”

        皇上笑道:“爱妃莫不是听见朕这里戏演得热闹,是以赶来凑趣?”一眼瞥见丽妃手里端着个瓷盅,便指着问道:“这是何物?”

        丽妃忙回道:“这是臣妾早起时亲手熬的汤药,对怀孕最是大有助益的,臣妾想将它送与容嫔妹妹,不知皇上可否恩准?”

        皇上听了,喜之过望:“到底是爱妃,最是知朕心意,”转向容嫔道:“既是丽妃盛情,卿就将药喝下吧。”

        容嫔忙谢过丽妃,接过瓷盅,就在嘴边吃了一口:只觉又苦又辣,实难下咽;一旁丽妃觑着她道:“妹妹,为了早日诞下皇嗣,就是再苦的药妹妹也要一口气喝完才行啊。”容嫔无法,只得将药饮尽,喝毕,搁下瓷盅,掩面咳嗽起来。

        丽妃一面为她捶背,一面自责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早起才哭过,这会儿又害妹妹流出眼泪来。”

        皇上诧异道:“早起哭了,却为何故?”

        丽妃骇了一跳,忙掩了口,嗫嚅道:“臣妾着实多嘴……”

        皇上便向容嫔盘问道:“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朕,还不快说!”

        容嫔本就禀性怯弱,今见皇上逼问,心下害怕,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做答,皇上更添急躁,喝问连连,容嫔愈加惊骇,双唇发抖,哪说得出一个字,丽妃见状暗暗窃喜……究竟未知此事如何了局,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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