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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第三十回 拂君心天威难测 困囚虐疯女狂癫

        话说容嫔受宠不过月余,顷刻便受冷落——前时皇后设宴也不请她,又兼近来贵妃事忙,丽妃愁肠满腹,皆没空应酬她,一时间真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又嫌奴才言谈粗鄙,不肯轻易与他们玩笑,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捧了佛经来读,这一来越发不可收拾,每日里诵经打坐,竟似入了化境一般。她的贴身侍婢双喜、双贺均看不过,劝她道:“眼见别家娘娘为了些微好处都斗得乌眼鸡一般,娘娘就是心性恬淡,也不该就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好歹也该争上一争啊。”

        容嫔道:“是你的就是你的,可争个什么呢。”再劝几次,干脆不理她们了。两个丫头没法,私下里互相嗟叹道:“娘娘生就一副菩萨面貌,想不到如今真个成了女菩萨了。”暗暗替容嫔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皇上在便殿理政,眼见案上奏章堆的小山样高,心下不觉烦闷,暗忖道:“秦皇汉武,尚不能一统千秋万代,何况于我?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要紧。”乃提起墨笔,在折子上信笔乱涂,不知不觉中画个乌龟出来,皇上忍不住捂嘴窃笑一回,又想道:“可惜这折子不够大,不然画个出浴的美人才好呢。”正这当口,李降喜前来躬身回道:“启禀圣上,惠妃娘娘来了。”

        比及惠妃进殿,皇上便一叠声冲她嚷道:“你可来了,让朕好等!”

        惠妃笑道:“臣妾正要歇午觉呢,推不过万岁三催四请的,只是今儿个又不得闲了——倒是什么事,这般赶集似的。”

        皇上道:“自然有好东西给你瞧。”亲热牵过惠妃手腕,拉了她同坐,又连命李降喜去将宝贝呈上。惠妃心下好奇,不知皇上又得了什么稀罕物。不一会儿,只见李降喜捧了个青花云龙纹的小瓷罐来,但只闻里面传出一阵“唧唧”之声。皇上小心翼翼将瓷罐接过,将盖掀开,惠妃就势看去,却哪里是什么宝贝,只不过是只蛐蛐罢了。惠妃不觉哑然失笑道:“皇上的宝贝就是这个?”

        皇上正色道:“这是上次张崇德进宫献与朕的,端得十分勇猛,朕封它做‘常胜将军’,”因又摇头叹了口气道:“朕的武将若都似它般神勇,那些番子再不敢作乱的。”

        惠妃听他类比的荒诞,越发好笑,只不好直言。皇上却十分得意道:“朕今日就让爱妃开开眼界。”遂将奏章推到一边,就将这“常胜将军”供在案上,命李降喜再取过一只来,放在一处,趋着它们斗架。那皇上玩的兴起,说不得俯下身子,半趴在案上,一壁向惠妃讲解其中妙处,一壁喝命小内监一齐助威加油。惠妃虽满心不喜欢,但迫于无奈,也只得垂首陪看一回。眼见得皇上为两只虫子大呼小叫,着实不成个体统,惠妃实在看不过,有心劝谏,又怕惹皇上着恼,正踟蹰间,忽见个小内侍入内来回:“顺妃娘娘求见。”皇上摆手道:“朕正忙着,叫她稍后再来吧。”

        惠妃忙道:“顺妃久病初愈,想是来给皇上谢恩的,皇上别太冷落了她呀。”

        皇上皱眉道:“朕正得趣呢,却总有些接二连三的小事来烦朕……”

        惠妃连哄带劝道:“臣妾何尝不替皇上烦心?只是于情于理,皇上也该见见顺妃,容她谢个恩;皇上若喜欢,就留她一处玩耍一回,若不喜欢,待她去了,臣妾再陪皇上好好观赏。”

        皇上听她说的有理,只得抬起身来,喝命李降喜暂将蛐蛐收了,向惠妃道:“也罢了,为免她总来絮聒,就依你召她进来吧。”

        说话间传了顺妃进来。顺妃见了皇上,跪拜请安,又与惠妃彼此见了礼。皇上见她身子丰腴了好些,面上也平添了几分神采,竟与病时大相迥异了,不觉霎时间忆起顺妃旧日许多好处来,双眼且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不断。顺妃见状不免把个脸绯红,只低头不言语。惠妃察觉皇上生出几分爱慕之情,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半晌,只听皇上开口道:“爱卿今儿个来的正好,不妨陪朕在此玩乐一番再去。”

        顺妃惶恐道:“臣妾得蒙皇上解除禁令,已是三生有幸,又安敢妄图承幸君前,未免折煞臣妾。”

        皇上笑道:“朕又未废你封号,一般都是朕的妃子,服侍朕自是你的本分,说甚折煞不折煞。”

        顺妃听出皇上隐隐然露出召幸之意,心下暗惊,更是羞涩不安了,呆立半晌,不知如何做答。良久方嗫嚅道:“臣妾此次贸然求见,除向皇上谢恩之外,尚有一事求告,望皇上恩准。”

        皇上道:“朕这五年来也算亏负了你,你有甚事,尽管道来,朕但凡办得到,都可应允。”

        顺妃见皇上和颜悦色,早将心下惶惧减了八、九分,现又有皇上金口玉言做保,还有什么犹豫?当下跪了奏道:“臣妾自知此番请求实为得寸进尺,只是臣妾为此事昼夜寝食难安,今大胆向皇上陈情,还望皇上勿罪。”

        皇上只催她快说。顺妃便接道:“臣妾先考虽犯欺君罔上之罪,然终究是生养臣妾之人,眼见中元将至,臣妾欲为先考设祭,恳请皇上……”

        未及说完,猛听皇上一声断喝道:“大胆顺妃,还不与朕住口!”

        顺妃、惠妃皆唬一大跳,再看皇上面上不知何时早已阴云密布。皇上厉声向顺妃道:“朕赦你往日之过,已是格外施恩,谁知你竟这般不知好歹,居然还想为罪臣招魂!你屡教不改,莫非有谋逆之心?朕念你久病初愈,只当你适才胡言乱语,只是朕再不想看到你这张脸,速速与朕退下!”

        顺妃吓得呆若木鸡,怔怔看着皇上,一时未能回过神来。皇上气得拍案连连,一叠声高喝:“还不与朕退下!”

        惠妃从不见皇上这般动怒,心下也自惊骇,忙行至顺妃跟前,扶了她起来,低声道:“姐姐快回去吧。”

        顺妃此时双手冰冷,浑身更是筛糠一般,若无惠妃搀扶,几欲站立不稳,现下听到惠妃声音,方始清醒,一时羞愤交加,顷刻间泪如雨下,没奈何,只得含耻忍辱退了出去。

        这里皇上犹自余怒未消,向惠妃抱怨道:“顺妃真真可恨,枉费朕一片苦心。”

        惠妃只得赔笑道:“想是她一时糊涂,只顾了孝,就忘了忠了。”

        皇上道:“那李昪升犯的可是欺君大罪,如今替他设祭,是要将朕置于何地?”

        惠妃闻言垂头不语,过了片刻,方乍着胆子试探道:“难道皇上未曾想过,当年李昪升之案许是别有隐情……”

        皇上蓦地抬头,双眼直视惠妃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朕错了吗?”

        惠妃忙道:“臣妾不敢……”

        皇上冷冷截口道:“朕不是瞎子,哪个是忠,哪个是奸,朕了然得很。朕自登基以来,从未有人指责朕错判冤案,朕即便宠幸于你,也不容你今后再说出这样的话!”袍袖一挥,起身往内室去了。

        惠妃自受封伊始,何尝受过皇上这等训斥,现下不仅恼她,且将她干晾在这里,真个好不尴尬。惠妃臊得脸上阵白阵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一会儿,又听里面传来吆喝之声,想是皇上在斗蛐蛐玩耍,惠妃默立良久,心下愈感凄楚,也不便再强闯进去,长叹一声,转头回宫去了。

        且说那惠妃一路回宫,心头似压了块大石般沉重。默然思量道: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今日始信焉。——皇上既对李昪升耿耿于怀,换做自己父亲,只怕也无甚不同。幸而当日不曾向皇上坦诚身世,只是如此一来,希冀皇上为父母沉冤昭雪便绝无可能,自己只剩下手刃仇敌一条路可走了。想到这,更觉悲戚。又一想顺妃遭皇上如此痛斥,怕是比自己更加难过百倍,何不趁此去安慰安慰她?遂吩咐一声,掉头往顺妃的寿安宫去。

        正走着,蓦地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只见她飞跑至惠妃轿前,拦住去路,指着惠妃的轿子又跳又叫道:“这是我的轿子……这是我的轿子,我才是娘娘千岁……”

        抬轿诸内监受她惊吓,俱齐齐顿住脚步,倒险得将惠妃跌将出来。领头的简淳中怒不可遏,上前厉声叱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惊我家娘娘的驾?!”

        那人听了,也不害怕,怔怔望着简淳中,口中兀自喃喃道:“我是娘娘,你们怎地也不来拜我……”

        简淳中细细打量之下,方勉强看出来人是名女子——只是她蓬头垢面、肮脏不堪,周身还隐隐散发一股怪味,哪还有一点女孩的样子?简淳中看了不觉暗自纳罕道:莫非是个疯子?正想着,惠妃早掀开轿帘,问道:“出了甚事?”

        简淳中忙回道:“被个疯女挡了去路。”

        惠妃正待细问,忽地自远处急匆匆赶过来三个内监,这三人看是惠妃,连忙齐刷刷跪在轿前请罪道:“都怪奴才等一时看管不严,致使这疯女随处乱闯,惊了娘娘的驾,万望娘娘饶恕。”

        惠妃早瞥见那疯女身上破破烂烂,更兼面上一副痴呆神色,心下倒也可怜,遂摆手道:“罢了,带她去吧。”

        哪知那疯女见了惠妃的凤冠霞帔,突然发起急来,指着惠妃哭道:“那是我的衣冠,快摘下来还我!”慌得那三个内监忙捂了她的嘴,作势拖了她要走。惠妃听她话出有因,不觉好奇,当下止住他们道:“且慢,此女倒是因何变作这副模样,又为何将我的穿戴认成她的?”

        那三个内监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又不敢隐瞒实情,只得据实奏道:“她原是御书房的宫婢,只因偶被万岁临幸,就做起受封当娘娘的美梦来,可惜万岁爷每日里百务缠身,哪里记得她了?她一时看不开,就失心疯了。”

        惠妃听了,黯然半晌。简淳中怕她沉心,忙摆手斥道:“快带她去吧,以后好生看管要紧。”

        那三个内监按住疯女的头给惠妃谢了恩,慌忙带她去了。

        惠妃经此一事,稍感惊吓;又兼得悉此女发疯来由,更添一层心病,哪还有心思去安慰顺妃了?吩咐一声,仍回自己的长安宫来。

        且说碧雪本随侍在惠妃身侧,因目睹疯女这一节意外,心下不觉可怜起那苦命女来。又见那三个内监对她连拉带拽,甚是粗暴,担心他们为难她,是以离了惠妃轿子,悄悄尾随在他们身后,不知不觉间就随他们进了条偏僻小巷;只见那三个内监将疯女强拉进一间破落黑屋内,又听得闩门之声。碧雪急赶两步,行至窗跟底下,且将那窗棂上糊的纸戳开个小缝,把眼向内窥看:果见那三人对着疯女一阵拳打脚踢,且怒骂呼喝不绝。那疯女也不啼哭,倒好似拳脚落在别人身上一般,只是口中喃喃,也听不清她叨咕些什么。碧雪本就怜惜她,如今再见她遭此毒打,哪里还忍得,当下在窗外大喝一声:“住手!”只此一声,把个屋中人俱惊得魂飞魄散,几个内监急忙飞奔出屋来瞧,却见是不知哪宫的宫女,正怒不可遏站在眼前。三个内监唬得傻了,呆立半晌,方有一个乍着胆子,颤巍巍指着碧雪问道:“你……你是哪个?”

        碧雪道:“我是惠妃娘娘使唤的人,你们怎地这般大胆,居然私下囚禁宫女肆意殴打?”

        那三个听了“惠妃”二字,更添一层害怕,说不得“扑通通”一齐跪倒在地哀求道:“好姐姐,咱们再不敢了,姐姐千万莫将此事回禀给娘娘知道。”

        碧雪也不理他们,只管转身进屋去看那疯女——

        只是此事说来奇怪,碧雪不过区区一个宫婢,却如何将那三人唬成那样?说来其中倒也颇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原来历朝历代因君权极盛,是以皇帝后妃亦不容他人染指,因此男子若要入宫奉职,必要阉割以保终身清白。只是这些男子虽经去势,但到底并未将情欲之根彻底斩断,因此常有些得势太监,求皇帝为其匹配宫女为妻,以获得感情慰藉,是为“对食”。但这些内官既是身体残缺,免不了导致心理畸形,自己做不得男女之事,遂发明出许多淫具来;更有甚者,迫些身份低贱的宫婢,令猪、狗与之交,以满足其淫秽变态心理。今这三个内监将疯女关押在此,正是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眼下他几个只当被碧雪识破,想那疯女好歹也是皇帝幸过的人,真被人知道了,怕是受个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似此又惊又怕,哀告碧雪不断。然碧雪心地单纯,哪懂得这许多龌龊事?只当他们把疯女当做随手虐打的出气筒,别的也不遑多想,只管查看疯女身上伤势罢了。

        却说碧雪牵过疯女手腕,拉开衣袖,果见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心下越发可惨,不觉恨声道:“姐姐已够可怜了,他们怎么还下得了这般狠手,简直禽兽不如!”哪知那疯女见了她,蓦地放声大哭起来,向碧雪哀嚎道:“皇上……皇上怎地还不召见我!”直哭得昏天黑地。碧雪见她这样,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因回头向那三个内监道:“你们再不可殴打她了,否则我就去禀告娘娘,让娘娘再去回禀皇后……”三人连忙唯唯。碧雪心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本事帮她?不如仍是去请惠妃示下,或是能将她带回长安宫,慢慢将养了,日后或可痊愈也未可知。”暗暗下了决心,起身吩咐那三人道:“我去找些个衣裳来与她换,你们不许为难她,再让我见了,可是不依的。”又好言安慰了疯女几句,这才放心出来,当即再不迟疑,一路飞奔回宫去找惠妃。

        那惠妃回了寝宫,本拟躺了稍事歇息,岂料眼前尽是那疯女痴呆形状,且无论如何挥之不去,不觉十分心烦;想找碧雪说话解解心宽,却又抓不着半个人影。直等了大半天,方见碧雪满头大汗的来了,那碧雪见过惠妃,并无别话,张口便道:“娘娘发发善心,救救那无端端受罪的人吧。”

        惠妃不解,碧雪便比比划划接道:“奴婢适才跟在那疯女后边,见那几个公公将她关在黑屋里,想是无事就对她拳打脚踢;求娘娘想个什么主意,帮她脱离那几个禽兽的魔掌,娘娘您心地慈悲,想必不会坐视不管的。”

        惠妃听说,唇边露一丝苦笑,反问道:“我怎生帮她,去求皇上册封她吗?”

        碧雪倒被问得一愣,认真想了一想道:“她那个模样,怕是也不得册封了,不如娘娘把她接进长安宫来,以后没人欺负她,岂非就是帮她了……”

        惠妃截口道:“这等人不干咱们的事,妹妹还是少管为妙。”

        碧雪满以为惠妃二话不说就肯答应帮忙,不期惠妃竟冷心冷面,真个既伤心又失望,再联想到惠妃近来种种举动,竟是与先时大异了,不由冲口道:“娘娘你变了好些……”话一出口,便自悔失言,忙将嘴捂住,再看惠妃,果然听了她这话整个人都怔住。碧雪更觉懊悔,只恨自己一时情急,就把惠妃素日待人的好处全不顾了,当下羞愧交加,也不知该怎生描补。惠妃盯着她看了半晌,忽放声大笑起来,碧雪更加着慌,忙上前道:“是奴婢不好,奴婢说错话了……”

        惠妃止了笑,长吁了口气道:“妹妹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天下间不平事多了,妹妹可以管得了几件?别说妹妹,就是我们这些侥幸受封的妃嫔,为了求个平安,今儿个跪在这个跟前,明儿个又跪在那个跟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时对镜张望,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妹妹说我变了好些,已算是抬举我了,只可惜饶是这般小心翼翼,一个不慎还无故横遭申斥!——那顺妃囚居五年,如今不过想为先父设祭都不能够,试问你又能做得什么?何况深宫内院,本就不是个讲公理的地方,各人能保住自己就算造化了,若一味不自量力,招惹是非,只怕帮不得别人,反害了别人也未可知。我劝妹妹,今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了,有的为别人打算的,不如多为自己打算,这才是宫中的生存之道啊。”

        碧雪听惠妃语调异常悲愤,虽不甚明了因由,却也心下触动,待要安慰几句,又怕自己拙嘴笨腮,说造次了反招惹惠妃难过,因此点了点头,喃喃道:“娘娘说的很是,奴婢遵命就是了。”嘴上虽如此说,毕竟心里还惦记那疯女安危,因此行过礼,便默然退了出来。

        话说碧雪想着惠妃一席话,虽是有理,到底还是不近人情了些,因此心下暗道:“娘娘虽不许我管那起闲事,只是那疯女着实可怜,若就此丢开手,怕她日后更有得罪受。且瞒了娘娘,凭自己微薄之力帮扶她,只要让她免受些皮肉之苦,活得有个人样子就好。”因回下处取了两件干净衣裳并点心等物,仍回了适才那巷子去寻那疯女。及至行到门外,只见那黑屋的门虚掩着,里面半点声响也无。碧雪不知为何心下忽打起鼓来,颤巍巍将门推开,伸首向内望去,只此一眼,由不得她一声惊呼,跌坐在地——但见那疯女不知何时已被人用绳索悬于梁上,周身已渐趋僵硬,只有双脚兀自在空中飘荡……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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