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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第四十四回 萁豆相煎同根反目 各自为谋姊妹阋墙

        话说惠妃受李春花逼迫,正进退两难之际,忽听一人道:“什么东西这么香气四溢的,也让我尝尝……”

        但见帘后施施然走出一个人来,李春花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丽妃。

        惠妃长吁了一口气,向丽妃笑道:“姐姐快来瞧瞧,虽是点心,倒好稀罕的花样呢。”

        李春花心道:不妙!丽妃何时竟与惠妃走得这般亲密了?——故意加重语气向丽妃道:“这是皇上特特赐给惠妃娘娘的……”

        丽妃面露不悦道:“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难道偏就不许我吃不成?”作势伸手来拿。李春花向受贵妃恩惠,岂敢毒死她妹子?况即便贵妃不念亲情,终究死了一个事小,死了一双事大;一念至此,再不迟疑,双手一抖,就将一盒点心尽数扣在地上。李春花假作惊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时不慎打翻了皇上御赐的点心,奴婢这就到皇上跟前领罪去!”找了个台阶,连滚带爬地去了。

        原来这几日丽妃与惠妃往来频仍,几乎无一日不在一处。适才听得李春花求见,丽妃晓得李春花是贵妃的人,不想被她看见,便躲到帘后去,听到惠妃处境危急,这才出来解围。惠妃对她真心感激,向她拜谢道:“亏得姐姐见机行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丽妃脸色微微一红,心道:适才在帘后何尝不想置之不理,以报旧日之仇?只是突然间心中不忍,许是对素馨等人怨恨太甚,又或许是想起了惠妃眼中那盈盈泪光吧……叹口气道:“同病相怜,何足挂齿。”说时一股愁云笼住眉心,那倾国倾城之貌也霎时间显得憔悴不堪,她岂能不知:自她于帘后现身的那一刻起,她就永远站在了贵妃一心铲除的敌手这边,现而今已没有回头之路了。丽妃抿了抿略失血色的双唇,把心一横,断然向惠妃道:“若我猜得不错,此事必是六美设计,假借皇上旨意,妄图毒死妹妹,幸被你我识破。对方既已按捺不住,妹妹怎生应对?”

        惠妃冷冷道:“哪个要我死,我又岂能让她活!”

        丽妃闻言心中一阵窃喜:惠妃若肯出手除掉六美,自己便有机会重获圣宠!她上前拉住惠妃双手道:“若能稍尽绵力,但凭妹妹吩咐。”

        却说那边厢素馨得知惠妃无恙,气得心底出血,忙不迭跑至贵妃跟前数落丽妃种种不是。贵妃虽心下暗恨,只不好当着素馨的面表露,淡淡道:“此事系你自作主张,真出了纰漏,谅你担当不起,是以如此也未尝不好,以后再有动作,务需预先回禀我知道。”就此打发了她。

        素馨一计不成,岂肯干休?自忖目今地位卑贱,只有尽早受封方有分量与惠妃缠斗,只是同来六人皆对后妃之位虎视眈眈,自己虽略占上风,然终抵不住那五人联手打压,一时也不得脱颖而出——贵妃一心觊觎后位,只把她几个当晋身阶梯,哪管她们死活?即便贵妃有意抬举,也只会抬举听话的彩屏,哪里轮到自己?思来想去,唯自我成全而已。可巧这日六人齐在御驾跟前,眼见烟容、秋月俩个一左一右,又是喂皇上果子,又是和皇上讲笑话,戏谑不止,素馨看得心头起火,把双眼转了一转,忽弯下腰去,作势呕了几呕,直呕得鼻涕眼泪齐流。皇上看了,忙关切问道:“芳卿身子有甚不适,可要宣太医么?”

        素馨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羞赧一笑,道:“贱妾近来常喜呕酸,想是并无大碍,劳皇上费心了。”

        皇上一听这话,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再顾不得旁人了,三脚并做两步走下御座,揽住素馨纤腰,道:“爱卿莫非有喜了不成?”

        此言一出,秋月、烟容、蕊香、彩屏、鸳鹭五个登时齐刷刷怔住,还未及反应过来,那素馨已娇笑道:“若果真如此,也算不负皇上的雨露之恩。”

        皇上忙扶着素馨坐了,轻抚她小腹,眉开眼笑道:“朕天天等、日日盼,今次总算子嗣有望了。芳卿啊芳卿,你若果真能为朕诞下麟儿,便是要龙肝凤髓,朕也设法为你达成心愿。”

        眼见得皇上高兴得手舞足蹈,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素馨索性将戏做足,一头倒在皇上怀里,撒娇道:“贱妾只要能时时侍奉在皇上身前,也就于愿足矣……”

        皇上吩咐道:“快着人宣太医入宫,为芳卿好生调理身子。”

        素馨忙道:“天色已晚,明儿个再宣不迟。”

        皇上道:“也罢,免得爱卿辛苦。”忙一顿命宫人端这个,拿那个,又亲手拈了贡梨喂素馨,眼里哪还有别个了?秋月几个互递个眼色,几人便一齐上前向皇上拜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眼见素馨姐姐身怀麟嗣,就连咱们姐妹也觉得脸上生光。”

        秋月又道:“向日蒙贵妃娘娘青眼看觑,如今既得了这个喜讯,岂可不报与娘娘知道?娘娘一向最疼素馨姐姐,姐姐也该去磕个头才是。”

        素馨面色一变,皇上却丝毫不觉,应允道:“确也在理,只是不可劳累了她。”

        秋月忙道:“素馨姐姐而今是个大贵人了,谁敢劳累她,贵妃娘娘若得了这信儿,一时喜欢,怕是重重有赏呢。”

        当下由皇上亲自打点备轿,命人独抬了素馨往寿昌宫去。素馨本是临时起意,然到此地步,也是骑虎难下了,只是想到要见贵妃,难免心下打怵,一路上只顾着寻思怎么应对她。说话间到了寿昌宫,秋月等人扶着素馨下了轿,秋月便赶着笑道:“如今轿子也坐了,主子的滋味也尝过了,也该到娘娘跟前回话儿去了……”其余几个皆冷笑不语,只管拥着素馨进去。

        其时天色已晚,贵妃正欲更衣就寝,忽闻她几个一起来了,情知有事,忙至前殿接见。几人请了安,秋月便回道:“好叫娘娘得知,素馨姐姐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惊出贵妃一身冷汗——若素馨果然有孕,此后恐难驾驭了!满腹狐疑望了望素馨,喝道:“真有此事?”

        素馨硬着头皮道:“奴婢也未敢断言真假,只是近来常喜呕酸……”

        话音未落,烟容早打断她道:“常喜呕酸?咱们成日家同起同坐,怎不见你呕酸?却是只在皇上跟前作那等姿态。”

        秋月接道:“姐姐才行了庚信,打量谁是傻子不成?姐姐泼天的胆子,以为皇上是好哄的,可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到时你可想想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蕊香亦帮腔道:“娘娘不知道,这素馨姑奶奶仗着能说会道,恨不得一个人霸着皇上,把咱们都踩到脚底下去。看她那心思,只一味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哪有一点为娘娘效力的意思?娘娘算是白抬举她一回!”

        她几个你一言、我一语,那贵妃心中便已渐渐有数,因叫素馨道:“你过来,我有话单独问你。”待素馨行至近前,贵妃猛地起身,对准素馨小腹狠命踹了一脚,登时将素馨踢倒在地。那贵妃口中尚高声詈骂不已:“我把你个没良心的下作小娼妇,没有我,你会有今天?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勾当,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先看看自己的德性。别说你有孕是假,即便真的,只要我一句话,管叫你鸡飞蛋打!你既这么不听话,留你何用,趁早打发了你,大家干净!”

        素馨疼得满地打滚,听了贵妃一席话,情知厉害,顾不得疼痛,上前拽住贵妃裙摆,哭道:“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还望娘娘莫怪!其实奴婢也是见上次废后不成,娘娘心里不好受,为了娘娘早登后位,这才出此下策。奴婢慌称有孕,一则为废后增加砝码,二则也堵了惠妃东山再起之路,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素馨此时已无退路,索性豁出去道:“娘娘若要揭穿奴婢,不仅落人口实,也等于自伤元气,如此令亲者痛、仇者快,对娘娘更有何益?便是奴婢侥幸受封,也终究是娘娘的人,届时岂不更添娘娘威势,娘娘请三思……”

        贵妃截口道:“混账,竟敢威胁本宫!”话虽如此,心下也早已掂量了几个来回,情知素馨所言在理,只是恨她自作主张。蓦地心头闪过一念——若假称素馨有孕,等过上两个月,再散布谣言说皇后设计致令素馨小产,到时皇上一定大发雷霆,必然废后无疑……沉吟半晌,方吩咐秋月几人道:“你们暂且回去,向皇上回禀一声,只说素馨身子不适,我留她睡下了,明儿我自会传御医来为她诊脉。”又指着她们鼻子教训道:“此事勿需声张,我自有道理——你们别以为现有皇上宠幸,翅膀硬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若没有我拼死拦着,宫里这些虎狼之辈早把你们肠子肚子掏出来了;你们听着,以后哪个再敢私自动作,我先揭她的皮!”

        贵妃连下命人与张崇德送信儿,如此这般,嘱他知会太医院。素馨见贵妃依了自己主意,虽捱了窝心脚,却是指日高升了,由不得欣喜异常。

        且说秋月五个出了寿昌宫,回想贵妃之狠辣,皆不寒而栗,几人暗自忖道:照此看来,即便助贵妃登上中宫之位,自己也未见落得什么好处,观贵妃为人,只怕将来卸磨杀驴也未可知。只是如今情势,自己等人已成众矢之的,不依顺贵妃,复有它路?——相互对视一眼,并无说话,各怀鬼胎罢了。

        话说贵妃收买了太医院,令御医谎称素馨有孕,次日一早儿便欲行禀告皇上。一路上,想着即将坐上中宫之位,不由喜上眉梢,只是心中还有一刺未平,遂命人先抬轿往长乐宫寻丽妃。

        那丽妃与惠妃昼夜商议除六美之策,惠妃只称时机未到,不便动作,因此这两日丽妃只闲坐宫中。这早儿忽听贵妃来了,情知是来问罪,也不起身迎接,只等她进了来,方敷敷衍衍行了个礼,淡淡道:“前番数次求见,皆被姐姐挡驾,今儿个怎的竟屈尊驾临了?”

        贵妃定定望着她,道:“你心里有数。”

        丽妃也不看她,别转了脸,道:“这话什么意思,我竟不懂。”

        贵妃逼近她道:“咱姐妹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原以为你不过是没个成算,现下看来,竟是个奇蠢不堪之人——那惠妃乃你我二人死敌,昔日她在御前设计陷害与你,你全忘了不成?如今居然替她做挡箭牌,坏我的好事!难道你真要助得她东山再起,把我踩在脚底下,你才趁快?”

        听了这话,丽妃不觉面红耳赤,“嚯”地掉转头向着贵妃道:“姐姐有姐姐的打算,难道我不能有我的打算?姐姐当初既带我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女人,我这一辈子就要拼死保住皇上对我的眷爱——谁能助我重获圣宠,我就站在谁那边!自打姐姐决心抬举几个贱人的那一刻起,姐姐就亲手斩断了你我二人的姐妹之情。姐姐对我不仁,安能怪我寡义?姐姐向来将人摆布惯了,恨不得个个像棋子般顺从听话,但我是个人,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哪……”说到这,丽妃早已泪如雨下,那心中埋藏日久的多少辛酸、委屈就在这一刻如决堤洪水般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见此情形,贵妃不觉一怔。扪心自问,她何尝顾虑过丽妃感受,自己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自己的前程、荣耀罢了,既如此,丽妃怎能不将满怀的依赖化作满腔怨恨呢?想到这,暗中有些惭愧,口气也不觉和缓了些,道:“我只是怕你遭人利用,将来不知落得个什么下场……”

        丽妃反诘道:“我岂非正是因为一直遭人利用,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贵妃一时语塞,道:“你……”心下也自委屈:难道我种种苦心你竟不能体谅个万一?想到这,说不得将怜恤之情尽数抛诸一边,狠下心肠,厉声道:“我不管你心里怎样,若再敢和我作对,休怪我翻脸无情!”

        正自争持不休,忽见一宫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失声道:“可了不得,皇上在长春宫昏倒了!”

        俩人闻言登时大惊失色,贵妃不敢迟疑,忙撇下丽妃起轿往长春宫去,岂料皇后早先她一步到了。那皇后见贵妃来了,劈头便叱道:“你做下的好事,挑唆那几个妖精戕害皇上龙体,皇上今番若有个好歹,我看你如何交代!”说罢,泪如雨下。原来今次不同前次,皇上陡然昏厥,素馨等自拿主意召御医进宫诊治,可惜半晌未见起色,素馨等着了慌,这才不得已去回禀了皇后。皇后来这小半天工夫,皇上却仍是昏迷不醒。

        皇上抱恙,贵妃自然心惊,又听皇后这么一项罪名加诸己身,何等严重!忙辩白道:“臣妾若有此心,臣妾天诛地灭。”

        皇后重重“哼”了一声,现下也无暇他顾,只一径去照料皇上。此时皇上不醒人事,六宫自以皇后为大,贵妃岂敢争锋?贵妃虽是又妒又恨,却也无可奈何,索性暂且回避罢了。

        那边厢丽妃也急匆匆去寻惠妃,传递消息。惠妃早得了信儿,正担着十二分的心,使人往来打探。现下丽妃见了她,由不得捶胸顿足地哭起来,道:“这几个天打雷劈的混账东西,把皇上害得这样,妹妹还不动手,由着她们日后把皇上害死不成!”

        惠妃本也心烦意乱,只怕皇上真有个万一,眼下又见丽妃这样,更添烦躁,然她终究比丽妃沉得住气,倒不断好言安慰丽妃,一方面也算给自己解解心宽。过了半个时辰,好容易底下人来回:“皇上醒了。”俩人齐在心底念了声佛,皆长舒一口气。丽妃拭了拭眼角泪痕,忽听惠妃奇怪问道:“长春宫的奴才,姐姐可差得动么?”

        丽妃不解其意,想了想道:“长春宫的奴才,都是姐姐打发过去的,自然都是姐姐的人……对了,有个叫小顺子的小太监,昔日打破了姐姐的一样东西,姐姐要打杀他,亏我拦住救了他一命,也只有这一个我还差得动。”

        惠妃点头道:“一个已尽够了。”

        丽妃斜睇着她,心中不禁“噗通通”乱跳起来——莫非是时机动手了?再看惠妃神态,答案已一目了然。丽妃压低声音问道:“妹妹有何良策可一举铲除她们?”

        惠妃心道:圣躬染恙,正是除掉素馨等人的大好时机,再不可错过了。遂以手指沾了杯中茶水,在案上写下几个字。丽妃虽识字不多,这几个倒还认得,只见案上写着四个字“自相残杀”。——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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