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兰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是你啊，今天的事，谢谢你。”
莫怀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你已经谢过了。”
兰骜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左手上的布巾，心中有股莫名的烦乱，他握了握拳，再抬起头时，就说：“你给我的布巾被弄脏了，我洗过之后还给你。”
“不必。”
兰骜愣了下，“什么？”
“我说，不必还。”莫怀誊低着头整理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洗完澡准备走了，“你拿着用就行。”
“那，多谢……”
“你已经谢过了。”
“……”
“你不是要洗澡吗？”莫怀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水潭边的俊秀少年，“再等下去，夜训就结束了，会有很多人过来，到时候会很吵闹。”
“嗯。”
兰骜顿了下，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硬着头皮褪下了中衣，迈步走到了水潭边。
刚一下水，他就感觉到水里还残留着丝丝阳光照射后的温热，可是没等他松口气，水下深藏的寒气就随着水波泛到上层，打在裸露的皮肤上，让他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夜里潭水寒凉，我看你身上有伤，稍稍清洗一下就行，别呆的太久。”莫怀誊见兰骜已经下了水，嘱咐了一句，在听到他应下后，便转身离开了。
兰骜坐在浅水里，原本潭水只能将将没过他胸口，可现在他却只露了一双眼睛在水面上。
等确定岸上没有人以后，他猛地钻出水面，一点点往水潭边上挪。
火急火燎地洗干净身上的脏污，兰骜连忙裹上衣服，结果没防备粗糙的衣料碰到伤口，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暗骂了一句自己真是傻透了，兰骜开始整理外衣，手下的动作不停，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又忘了问那个人的名字。
……
洗完澡回去后，没过多久，新兵们就陆陆续续回来。
寇行戈看到他已经起来，兴冲冲地凑到他身边，“兰骜你看，他们给咱们发衣服和兵器了！”
兰骜看到寇行戈怀里抱着的衣物，并不是新的，布料被洗的泛白，但还算完整，至少没有补丁。至于兵器，是一把铁刀，刃口缺了几块儿，还挂着锈，一看就知道被存放了许久。
可即便这样，拿到这些东西的新兵们仍然很高兴。
寇行戈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到了床铺上，翻了几下，从中拿出一件短打和外裤，“你的我也给你带回来了，我估着你的身形，挑了件差不多大小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你和唐南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你们俩这样的在兵营里可是少见的很，所以就连合适的衣服都没几件。就我手上这件，唐南一开始还吵着要，被我骂了一通，他又接着到那堆衣服里翻找了，这不，到现在还没回来。”
兰骜拿着衣服，有些过意不去，但也不好拂了寇行戈的心意，“其实衣服就算大点儿也没关系，我可以用针线改改。”
“你还会改衣服啊？”寇行戈惊喜出声，“那你帮我把这衣服的袖子缝缝呗，我拿回来的路上才发现，这边两个袖口都破了。”
兰骜哪能不答应，他拖着酸疼的腿到被褥旁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针线，又接过寇行戈递过来的衣服，利落地穿针引线，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只袖子都缝好了。
寇行戈把衣服捧到了油灯下，看着上面细腻的针脚，夸赞道：“兰骜，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这衣服补得，比我娘都好。”
兰骜；“……”
虽然寇行戈的话不太妥当，但不可否认，在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有一门缝缝补补的手艺，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不，就在唐南抱着件一看就大很多的衣服回来，而兰骜主动提出帮他把衣服改小之后，营帐里其他人也都凑了过来。
“兰骜，你看我这衣服能帮忙缝一下吗？”
“还有我这裤子，膝盖破了个大洞呢！”
“我我我，还有我的衣服也破了，兰骜你帮忙补补呗。”
“……”
兰骜来者不拒，全都答应了下来，只是有些缺了线或是布料的，都得补衣服那人自己提供。
有人担心营帐里灯光昏暗伤眼睛，还在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后，提着油灯站在了兰骜床铺前给他照明。
粱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弄得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营帐。
没有想到他只是晚回来了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彼此陌生的新兵们突然就像相处了很久一样，关系亲近了起来。
然而等到他看清楚热闹中心的人是谁后，下意识就想冷哼一声。
又是这小子，白天的时候怎么不摔死他。
使了大力气将手中的衣服和兵器摔到床铺上，粱同心中恶意顿生，正盘算着该怎么再教训这个小白脸一通，他眼睛的余光就落到了兰骜手里的东西上。
小白脸竟然还会缝衣服？
粱同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直接大笑出声，把营帐里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有认识他的人不满道：“粱同，你发什么神经呢？”
“你们不觉得好笑吗？”粱同看向那人，还用手指着兰骜，“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一样穿针引线，你怎么不干脆回家绣花啊？”
兰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粱同看过去，认出是昨天找事被他打了一拳的那人，抿了抿唇，并不和他一般见识。
本以为昨天那场冲突已经可以让人看清他不好惹，看样子他还是高估了某些人的智商，即便已经被教训一次，但还是有人上赶着找麻烦。
“你小子再敢胡言乱语一句，信不信老子用针线把你嘴缝上。”
寇行戈昨天就被粱同的话挑的心里窝着火，是看兰骜自己出手就能解决他，才放了他一马，谁成想这家伙记吃不记打，竟然还敢来找事！
粱同眼看寇行戈气势汹汹往自己这边走来，心中打了个颤儿，面上却不肯落了下风，“怎么，你是绣花那个小白脸养的打手吗？什么事都给他出头？”
“你瞎放什么臭屁！”
寇行戈闻言更是愤怒，扬起手就要给粱同脸上来一拳，被他躲了过去，只擦着点下巴。
“怎么？还说不得了？”
粱同捂着嘴角，还在试图挑衅，“就是自家女人都没这么护着的吧，还是说我真的没说错，小白脸就是个女人？！”
他说着，不怀好意地看了兰骜一眼，“该不会是话本上讲的那种，替父从军吧？”
兰骜敏锐地察觉到，粱同这句话一说出来，营帐里很多人都将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
他们或许并无恶意，但就是这种打量的目光，让他觉得胃里十分不适，就像是在牛车上颠簸了许久，又有点想吐了。
唐南看到兰骜低下了头，回过身狠狠瞪了看他的几个人一眼，伸着手臂试图将兰骜挡在身后，“看什么看，你们难道真信了那个人的话？你们是瞎吗？看不出来兰大哥是个男人啊！”
有人嘀咕：“那男人女人，也不是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的……”
“你！”唐南被说话那人的厚脸皮惊住了，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动了下，唐南回过头去，就见兰骜已经从他身后探出身来，用手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让开。
“我原本无意解释什么，但阁下一直抓着外貌长相这点不放，未免太狭隘了些。”兰骜撑着床铺站起身来，拒绝了唐南的搀扶，艰难地走到粱同面前。
“对于一看就是事实的事情，我只会证明一次，如果以后你还要故技重施，那就突破了在下所能忍受的底线，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下也不敢确定。”
粱同看着兰骜，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后背有点凉，“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怀疑我是个女人吗？我当然是要证明自身啊。”
……
“你干嘛去？”
高纪阳巡营巡到一半，就看到自家都尉从军医营帐里钻出来，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莫怀誊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看了高纪阳一眼，“我出来转转”
那眼神怪怪的，看得高纪阳下意识要摸刀，然后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临潢军营地里，并不是在战场上。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高纪阳左右看了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是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莫怀誊动了动嘴唇，半晌，只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高纪阳走到莫怀誊身旁，就要以下犯上去揽他的脖子，“莫都尉，有时间吗？属下带您去巡营啊。”
“没大没小。”莫怀誊伸手打开高纪阳的手臂，“你巡视到什么地方了？”
“刚从小朱那边回来，粮草一切正常，下面我想去看看那些个新兵。小朱说付彬刚给他们发了训练的兵服，我怕他们开心的睡不着觉，再惹些麻烦出来。”
莫怀誊本来要走，脚步突然一转，“那就去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嘞。”高纪阳笑着说：“你还没有正式和他们见过面吧？咱们这也算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他们见见顶头老大长什么样，免得到时候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两人一路来到了新兵营帐，刚刚走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说话声，莫怀誊一下子就从中捕捉到了兰骜的声音。
兰骜的声色很好辨认，是清亮的少年音，可能是因为不久前才洗了凉水澡的原因，带着些微的嘶哑，总是能让他想起一句诗。
清泉石上流。
只不过此时他不同于寻常的语气却昭示着，他遇上了麻烦。
“里面是在吵架吧，我就说，他们今天肯定不会安分……”高纪阳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莫怀誊快步走上前，一把掀开了面前的帘子。
没了帘子的遮挡，营帐里昏暗的烛火霎时间泄露出来，而与之一同进入莫怀誊眼中的，还有正好同时撩开衣服，胸怀大敞的兰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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