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天还没有亮，一声刺耳的哨响就将营帐里大数人吵醒。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出声的仍然是昨晚被兰骜吓醒，提着裤子就往外跑的新兵，兰骜昨晚大致记了下人名，想到他好像是叫唐南，今年正好十六岁，是他们整间房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唐南的胆子很小，在其余人还迷迷糊糊睁不开眼时，他就又已经从床铺上跳下来，赤着脚站在原地发愣。
兰骜睡在左边那一列通铺上，和唐南头对头，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小声提醒唐南，“应该是外面开始训练了，别担心，没事的。”
“我就是睡觉太轻，在家里也是这样，半夜里外面动静稍微大点就能被吓醒。”
唐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整理了下衣服，弯腰去穿鞋，“我看外面天马上就要亮，既然醒了，再睡也睡不着，我想去外面看看别人训练，哥你要一起去吗？”
兰骜揉了揉睡的酸疼的脖子，只考虑了短短一瞬就做出了决定，“那就一起。”
刚下了床铺，睡在他右侧的寇行戈就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到兰骜，分外不解地嘀咕，“你这是干嘛去？”
兰骜：“我出去转转，你要起来吗？”
“我不起，这天都还没有亮吧？”寇行戈伸着脖子往外面看了一眼，眯了眯眼，“你起这么早，不困啊？”
“不困。”兰骜已经穿好了衣服，冲站在旁边等他的唐南点了点头，对寇行戈说：“我先去看看别人怎么训练，回来跟你说。”
寇行戈摆了摆手，侧着身接着睡了。
兰骜和唐南一起往营帐外面走，还差几步的距离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还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来的。
营帐的帘子被人挑开，原本沉着一张脸的付彬没想到里面有人已经起来，猝不及防和兰骜、唐南打了个照面，他神色一僵，脸上的严肃差点装不下去。
“既然都起来了，还愣在这里干嘛？不知道出去训练吗？！怎么，你们都是祖宗，非得老子亲自来请？”
付彬很快反应过来，先发制人，一通指责都快把兰骜和唐南弄懵了。
什么训练？没人说过啊。
“这，我们……”唐南张嘴就想解释，被兰骜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们正打算出去。”兰骜提高了声音，字正腔圆地对付彬说。
“那就先去演武场等着。”
兰骜应了一声“是”，拉着唐南就往外走。
两人刚出营帐，就投听到里面传出付彬震耳欲聋的吼声，“没看到外面太阳都晒屁股了吗？还睡，全都给老子起来！”
唐南没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目露惊恐，“如果刚才我没有听到哨声惊醒，那也肯定会被这位将军吓破了胆。”
兰骜也没有想到，昨天见到时还感觉挺好相处的一个人，只隔了一天，就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刚想感慨一句，突然想到寇行戈还在里面，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之心，早知道出来时就顺手把他也拉起来了。
演武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在里面训练，其中有一块空地是专门划出来留给新兵用的，此时就这么大咧咧地空着，惹来许多人的侧目。
兰骜和唐南到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着今年的新兵。
“到现在都没有人过来，这次他们那些人指定要倒大霉。”
“不倒霉能行吗？哪个新兵过来时不得被那几位参军借机敲打？付参军这次还算下手轻呢！”
“故意不告诉新兵们第一天就要参加早训，这是找借口想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啊。”
“……”
兰骜听了几句，再次刷新了对那位所谓的付参军的看法。
来到空地上站好，顾不上在意四周隐晦打量的视线，兰骜已经开始猜测，付参军会以什么样的惩罚，来圆满结束他这次“下马威”。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领着唐南从人群中走过时，高台上就有一道目光紧紧跟上了他。
莫怀誊看到两个明显是新兵的少年相携走进了演武场，立马回想起了昨天付彬在他面前说过的话。
今年的新兵似乎真的有点差。
只不过这才只是其中两个人，并不能代表全部新兵，所以莫怀誊并不急着下定论。
而且他觉得，就连现在他看到的这两个也并非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他们能现在就出现演武场，说明是哨声响时就起来了，光凭他们让付彬计划落空这一点来看，最起码称得上一句勤奋。
就是不知道这勤奋是仅限今日，还是可以长久延续下去。
兰骜和唐南在演武场静静地等着，旁边有一队在绕着演武场跑圈，从他们身边经过了两次的时候，大门的方向才渐渐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兰骜松了口气，却又在看到他们走过来时的表情后提起了一颗心。
他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个忌讳，因为所有人到了之后自成一个团体，却偏偏对他和唐南视若无睹。
唐南胆子小，但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在发现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一整晚的新兵故意忽视他们时，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敢问，只是缩了缩脖子，躲到了兰骜的身后。
兰骜本想解释什么，可这个时候付彬已经跟了过来，只能作罢。
算了，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付彬站在了新兵们面前，脸色冷得像是能往下掉冰碴子，唬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沉默了许久，压抑的气氛萦绕在新兵之间，就在有人快要受不了，即将爆发之时，他才终于开了口。
“看在你们刚来的份上，今天早上的事情，本参军可以放你们一马。”
新兵们大早上突然被吵醒，还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此时正处在又气又怂的时候，听到付彬的话，很多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不过兰骜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就见付彬停顿了片刻，接着补充道：“不过该有的处罚还是不能少的，绕着演武场跑二十圈。跑完了，咱们去后面伙房吃早饭。跑不下来，后面五羊山上跑的，前面潢水里游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寻摸。”
此言一出，新兵们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而刚刚就已经看人跑了两圈的兰骜更是心中发苦。
他从离开家就没有遇着机会踏踏实实吃过一顿饭，现在肚里空空，稍微动一下就腿软，这么多圈下来，想想就要命。
不过付彬并没有给新兵们拒绝的机会，他说完之后就脸色一横，大声吼道：“都挺清楚了吗？！限你们三个数的时间排好队型，每个人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然后听我下了令就开始跑！”
“一……”
新兵们手忙脚乱得排队型，兰骜被挤了几次，早已晕头转向，还好身旁有人及时拉住他，才没让他被人推在地上，惨遭踩踏。
兰骜惊魂未定，看向仗义出手的人，是寇行戈。
“你怎么回事？刚刚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有看到你。”寇行戈大声说着，侧过头去看兰骜身后的“小尾巴”，并没有发现唐南的踪影，“你不是和那个姓唐的小子一起出来的吗？怎么就剩你一个了？”
兰骜转过身，视线从混乱的人群里掠过，刚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导致原本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唐南不知道被人挤到哪里去了。
“二……”
新兵们大多数已经找好了位置，兰骜也在队伍边缘处发现唐南，他戳了下寇行戈的后背，示意他看过去。
在付彬扯着嗓子打算喊出“三”的时候，寇行戈拉着兰骜一起去到了队伍外围，唐南发现了他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等下跑起来，记得别冲太快，二十圈呢，咱们慢慢跑。”寇行戈向两人传授经验，“一开始就跑太快，两圈下来你就没劲儿了。”
兰骜心想，我现在就没劲儿，两圈都不一定跑的下来。
“三。”
“跑！”
付彬话音刚落，周围已经蓄势待发的新兵们立刻像开了弓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兰骜只觉得身旁刮过了数道劲风，一道道人影从自己身旁飞过，这种气氛感染下，他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掌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是冷汗。
演武场上的地面虽然平坦，但是上面铺的都是细小沙砾，这样的地面并不适合奔跑，因为一步踏下去，脚下就是一个坑，费力又费鞋。
兰骜低着头往前跑，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自己鞋子里进了块碎石，不大，但硌人。他试图将石子甩出来，都跑完了一圈还是没有成功。
兰骜看了看周围，就想着要不先停下把石子拿出来，结果他刚有这个意向，就听到身后传来付彬的声音，“都给老子跑起来，不准偷懒啊！”
“……”
没有办法，兰骜只能咬着牙继续跑。
第二圈、第三圈……
兰骜的身边只剩下了唐南，寇行戈即便放慢了速度，也比他们快的多，他本来也是陪着他们跑的，不过后来嫌墨迹，就跑到了前面，现在已经比他们整整快了一圈。
第四圈……
兰骜努力忽略脚底的疼痛，白着脸对唐南说：“你先到前面去，我得再放慢点速度了。”
唐南也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可是，我们，之前说了，要一起跑的，我，我不能，丢下你……”
兰骜本来是很难受的，闻言只觉得哭笑不得，“什么丢下不丢下的，我会跑完的，只是可能会比你们多花点儿时间。”
“那，那好。”唐南说：“那你记得要跟上来啊。”
兰骜点了点头，“会的。”
第五圈，兰骜觉得自己的脚掌肯定被磨破了，他抬头往前看了一眼，被扬起的尘土迷住了眼睛，刚要伸手去擦，没防备右侧一股外力袭来，他径直就朝前面摔了出去。
失去了平衡，兰骜下意识用手撑地，粗糙的沙石摩梭过皮肤，手肘处立刻就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试图侧过头去看是谁推的自己，眼睛却早已被汗水糊住，视线被遮挡大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慢慢闭上眼睛，兰骜将脸贴在地面上，听到很多脚步声，杂乱，有的飘忽、有的沉重。
身边不断有人跑过去，兰骜趴在地上缓了很久，才勉强有了点力气，手掌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看着掌心里嵌进的碎石子，他咬着牙轻轻拨开，正要再用嘴吹一下减轻疼痛，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灰色布巾。
兰骜抬起头，看到了递给他布巾的男人。
“伤口破了皮，还是擦擦比较好。”
他听到莫怀誊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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