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神秘之地(上)
“祥儿，请……。”东王垂手侍立在门外。
我欠身而进。仔细端详了房间内的摆设，感喟道：“狡兔三窟，东王真不亏运筹帷幄之中，连自己的退路都想得如此周到。如此隐秘的地方，再加上如此多的财富，足可以让东王与天王平分天下了。”
东王凝神良久，摇了摇头。突然握住我的手，让我的手指贴上他的嘴唇，轻轻地吻着我的指尖。
“祥儿，我做什么不重要。但我一定要让你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你难道不明白，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你准备。我不想你总是躲着她，看她的脸色行事。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东王指着那小山般堆积的黄金和整箱整箱的珠宝说。
我感到自己脸上一红：“我并不需要这些，我只想开心地生活，幸福有时候很简单，饥饿的时候有一碗红薯稀饭充饥，口渴的时候能喝上一口清泉……”
“不，不……那不是我的女人所想要的，你看！”说着话东王带我进到另外一个大厅，这里珍藏着太平军打算焚烧的许多字画和古文物，“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便让士兵偷偷地把它们都运到了这里，这里有七万多件文物，我原打算等收藏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再突然给你一个惊喜。今早听了你和小翠说的报告，忍不住就提前告诉你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双眼，抚摸着我手上握笔处的老茧：“这双手写出来的诗作出来的画比这里所有的字画和文物都要珍贵。有时候，你的诗和画让我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美好得太不真实，而这恰好是真实的证据。”
他跟我说的这些话真是让人头脑发热，浪漫得难以置信。虽然我心里很感动，却不敢完全地相信它。我怎么知道他跟别的月宫娘娘们没说过同样贴心的情话呢？我于是想改变话题，便指着一块被黄布稍稍遮盖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东王有点不好意思，看上去他并不想我去看它。女孩的任性和好奇让我一下子把黄布揭开。
一个半裸的女人一下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你怎么？……”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半裸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人体蜡像。吃惊之后我便惊叹这人体艺术的逼真，将我的神态刻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东王回身从柜中取出一件粗布麻衫，轻轻地披在蜡像身上。我认出那是太平军进城时我和姐姐逃跑时穿的衣服。
看我露出疑惑的神情，东王叹道：“这件麻衫，我一直保留着，每每见到它，便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常想你想得心慌，便请了一位洋人雕塑家做了你的蜡像。我经常一个人到这里，仿佛你就在身边。”
我走上前，轻轻地把双手搁在他手里：“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并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女状元，我是未来人，穿越到这个时代里只是为了寻找我的父亲，我并不想参与到你们的太平天国运动中。再说天下事不是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你对我的好我永远忘不了，只是……”
“只是怎样？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爱过你的外貌，现在更爱你的心灵，我见你如故，相见恨晚。只有你才能让太平军走下去，走得更远。这些日子我们同舟共济，共诛清妖，患难之间足见真情。我杨秀清，为天国计，为了中华百姓，恳请你做我的月宫娘娘，辅佐于我，你的才干，远胜过我。”
说完，东王单膝跪下，他的手紧握我的手，眼神中满是恳切之意。
我大惊失色，脸色涨得通红，双手抖动不停：“这个……这个……万万使不得。我一个女子，才疏学浅，如何能担当重任？况我并不想做什么月宫娘娘，我只想做一个百姓，找到自己的父亲，然后就回去过自己的生活。”
“清庭**，盗贼四起，西方列强虎视我中华。人人若有你这想法，中华百姓何来乐土？何来幸福生活？我虽是一烧炭粗人，却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而你出生书香门第，熟读诗书，文武全才，若是做了我的月宫娘娘，是天国之福，中华之福。”
见我无语，东王便拉着我进入内室。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古老的书，有两个书架上全是竹简装订的书，而另一面墙上挂着一本巨大的地图集，打开的那页上印着大清的国家版图。红笔标着的地方都是太平军管辖的地方。房间中央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和一部《推背图》，看起来像最近才放在那儿，而且是特意留在那里。
那唐太宗贞观年间的《推背图》，据说是中华第一预言书，其中有一卦是对应太平天国的，我指着“头有发，衣怕白；太平时，王杀王”问东王道：“东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读史的人对这卦不难理解，所谓“头有发，衣怕白”，说的是太平军都是解开大辨留长发，不像清朝人都按满人习俗，前半个脑袋剃个精光，后面留一大鞭子（太平军被人称为“长毛”便是由此而来）；至于“衣怕白”，太平军的人特别是从广西出来的那些老战士一般不穿白衣，也许是像东王等烧炭党人出于职业特征而忌讳白色。“太平时，王杀王”，便是指太平军的天京事变。
东王不解，我又不好点破。
这些都是**。据我所知，这些书是天王洪秀全颁布命令要焚毁的。
东王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我见他一脸兴奋的笑容，很喜欢他这时放松的样子，平常大部分时候他都太严肃了。高处不胜寒，除了要防着别人眼红自己的位置，还要整天扳着个面孔。
“我见你喜欢，便偷偷地留了下来。”
没想到他这么有心，我震惊了，转向他，用眼神问我不敢用嘴说出来的问题。
“没问题，你可以看。”
我小心地拿起了一本书，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毁掉这仅存的宝贝。我翻了几页，马上又把书放下，因为太过震惊。
天王敌视中华传统文化，不分良莠一概加以扫荡。寺庙、书院、古迹、文物，或者烧掉毁掉，或者改作兵营、仓库、屠场。在营造天王府的过程中，几乎将六朝以来的古建筑尽数拆毁，如举世闻名的南京大报恩寺塔，硬被炸掉了；明代故宫被拆毁得只剩一座破城门。其它毁坏的文物古迹，不胜枚举。对于图书，“搜得藏书论担挑，行过厕溷随手抛，抛之不及以火烧，烧之不及以水浇。读者斩，收者斩，买者卖者一同斩。”
东王不赞成他这种疯狂行为，便用“天父下凡”的办法，说“千古流传之书不可毁弃”。天王没办法违抗，便成立由他亲自抓的删书衙，大删特删“妖言”。对于活的文化载体——非太平军的读书人，均视为“妖人”，杀之唯恐不尽。
天王要推倒中华传统文化，代之以政治邪教文化。
这些中华传统文化，现在只能在这里才能看到了。
“这个地方，除了你我，就只有翼王石达开来过。要是哪天我牺牲在战场上，我希望你和翼王能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不管用怎样的方式，只要它留在中华的土地上，它就是中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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