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任新军一愣，他俩合作？
他的确是因为公司刚成立、资金量不足，吃不下大标，不得已到处揽小活计。找类似体量的公司合作，的确是个思路……可，这小丫头连公司还没成立啊！
她的公司还在“打算成立”阶段，咋着合作？
宋清宁瞧出他心中所想，提议：“如果我在展览上寻到项目，拿下来我们合伙做。”
“怎么个合伙法？”
宋清宁：“我拿您公司的介绍数据去竞项目，此行回陵州后，我即刻注册，将所需配备齐全，咱们原则上干的活对半分，赚的利也均分，具体到时候再商议，必是多干多得，不会亏着任意一方。”
“……”
任新军觉得自己想法已够大胆超前，但在今天，车后排的小姑娘让他重新见识了什么叫大胆，沉默片刻，他咽了下口水，道：“成立建筑公司涉及方方面面，既要有注册资本，还得有工程队、建材供应渠道，还得有施工资质……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她前世混迹建筑行业多年，都熟。
宋清宁挨个回答了他的疑问，至于工程队、供应商人选，她在节日期间，早已同于越谈好。
任新军本觉天方夜谭，可一路上越是了解，越发觉得可行，最后，只剩一个疑问：“如你所说，最好现在就启动注册程序，我和工商部门的朋友打个电话，你叫人赶快去交材料，就是……这个钱得在银行账户上，这一两天内你拿的出么？”
没等宋清宁开口，他女儿欣欣抢先回答：“爸，您少看不起人啦，清清去年一次性给我们学校捐了十万奖学金，怎么会没钱！”
任新军：……
他彻底说不出什么，突然发现，小小高中里面，竟也卧虎藏龙。
最终在女儿的一再催促下，任新军拍板同意了合作，将他此去北京竞标的材料分出一份复印件，装在牛皮文件袋中，递给宋清宁。
反正，她拿不下项目，他没啥损失，若她拿下了，自家公司平添业务，总归是好事。
想通其中关卡，任新军看女儿这同学，越发顺眼。
交谈之间，车辆已通过检查站，驶入京城。
任新军热情道：“小宋老板，你和我们欣欣一起住吧？我订好了招待所，在城西边，离着清华、北大不远，你们住下，得空去学校走走，带欣欣去沾沾喜气，等明年考试，你们也能考中。”
“谢谢叔叔。”
宋清宁淡笑应下，对方称她一变再变，她始终跟着欣欣，以长辈敬称，不过，已蹭了车，再蹭住就算了，她从皮夹中拿出记着地址的纸片，递上前：
“不过，展览举办方已经替我订好了住处，我就不打搅了。”
任新军将地址念给司机，让他先送宋清宁。
“麻烦叔叔。”宋清宁客气。
任新军笑得爽快：“咳，有啥麻烦，看这地址，我们还顺路。”
一小时后，面包车停在西郊一座高大宏伟的建筑前。
附近楼宇低矮，一派郊野风光，显得这座中式传统建筑尤其巍峨壮观。
入口栏杆旁，黑色石碑上书醒目黄色字体：北京友谊宾馆。
时有一两辆轿车驶入，靠近后，那股威严的神秘感越发强烈。
任新军抢着帮她搬下行李，和欣欣一道，将人送至门口，一面感叹：“哎唷，这首都就是不一样啊，连住店都这么气派！”
宋清宁接过行李，再次道谢后进去。
任欣欣看着她推着箱子消失的背影，扯了下她爸衣袖，讷讷：“爸，这里看着好漂亮，要不我们也住这儿吧。”
任新军：“那边我已经定下两个标间，钱都交过了，咱们下次叫你李叔叔订这里，你暑假能考好，再带你来玩。”
司机老李听了，侧过头，打量着这肃穆巍峨的建筑，心道：大名鼎鼎的友谊宾馆只接待外宾，就算你让我订，我也订不了啊。
任新军哄女儿：“走吧，你李叔叔订好的那家也不错，还挨着清华大学嘞，你去沾沾里面的氛围，回去了成绩涨涨，准能考上陵州学院！”
欣欣撇嘴，不想理他。
她现在已被宋清宁带的宽了眼界，早就看不上家旁边的那所专科了。
“可是，我住这里，去当志愿者也方便呀。”
“这有啥，你住那边，每天早晨让李通送你过来，还不是一样，上车吧！”
娇娇的小姑娘勉强被父亲哄上车，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李通心中暗道：除了屋里都有床，他订的招待所，和此处可能不太一样。
两处离得不远。
面包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又停在一所低矮的红砖小楼前面。
小楼总共有三层，因每层建得不高，远看，和他们家乡两层小楼差不多高，铁窗掉漆略显斑驳，墙边竖着一大块长条木头招牌，上面红字写着：红星招待所。
“……呃，这一样吗？”
欣欣望着自己爸爸，发出灵魂拷问。
任新军嘿嘿一笑：“出门在外，哪能有待家里舒服？里面还是不错的！”
他没来过，不过老李以往给他订旅馆标准总是相似的，一贯是：房间整洁、干净卫生。
欣欣蔫蔫地跟在二人身后。
办理入住时，任新军明显察觉，女儿此刻兴致相比刚进京时已跌去了大半，想着自家小公主已很久没出门玩过，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能住的比同学差？
任新军吩咐随行的李通：“你拉她去刚刚那家友谊宾馆，替她在那儿开个标间。”
李通磨蹭着不动，左瞅瞅、右看看，只说这家招待所已是附近他能打听到的，条件最好的了。
不提条件还罢。
一提，任新军再次想起刚才那气势恢宏的楼宇，还是先前他没放在眼中的小姑娘刚住进去的，心中如被刺扎，不满：
“这和刚那宾馆相比，还能算条件好？你咋看的？”
李通咧嘴，支吾：“这不是您也没提前说让订那种么……”
招待所前台听了他们对话，哼声：“你们说的是南大街友谊宾馆？那是五十年代国家接待苏联专家的地方，现在招待旅游外宾，甭说您没提前订，就是现在，我把房钱退您，您呐，也订不了！”
任新军这才想起，路上小宋老板的确是说起过，是个什么意大利的人开办的艺术展……
一番折腾下来，他让李通带女儿出去逛逛，自个留在招待所房间，翻看着明天竞标材料，最初那股优越感已荡然无存。
在京的几天，任新军东奔西走，没空照顾女儿，只嘱咐李通对两个小姑娘多加照料。
刚开始，他还见李通每日出门，后面几天，竟时常见他蹲在招待所附近，不见女儿身影。
任新军问了句。
李通说，欣欣跟着她同学玩去了。
任新军生意上烦心事诸多，也就没放在心上。
某次，他准备跟亲戚去挑礼物，用以拜会某大人物，托人引荐、牵线。亲戚替他兑换了些外汇券，说是带他去“不一样”的商场，挑点稀罕物。
任新军便跟人进了友谊商场，果然稀罕，入目皆是在外面市场上，买不到的货。
有欣欣特别爱吃的瑞士巧克力，有他妻子心仪已久的手表……任新军卖完了给客户的万宝路香烟、人头马酒，准备再买些稀罕礼物，带给陵州的亲朋好友。
柜台前堆满了巧克力糖果、曲奇饼干、进口奶粉等大小包货物，他选得尽兴，没留心亲戚频频使眼色。
见使眼色无用，亲戚直接拉住他：“新军，别买了，付了烟酒，外汇券不剩这些，不够用。”
任新军一愣：“不是兑了五千块的外汇么？怎么不够？”
亲戚脸上不太自然：“换一百块外汇券，得用一百三四十块钱嘞，你又要得急，少不得要更多花些钱。”
拿了五捆大团结钞子去，也就只换得三千外汇券。
亲戚托人去办，兑换人再从中抽取几张，这种损耗彼此心知肚明，猛然间被他提出钱少了，这人解释着，语气拔高，话中带气。
“老弟，我明白，不是那意思，你费心费力，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任新军听出不对劲，赶忙安抚。
拉扯之间，忽听售货员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挑拣了半天，你们到底买不买？”
“啊？”任新军回头，“要的、要的，我等会再挑。”
他一边拉住要走的亲戚，一边应付售货员，忙从一堆商品中，随手选了两件，要结账。
售货员见他拿了一大桌，竟只买两块巧克力，语气很是不客气：“不打算买，就别拿这么多，没钱还充大头。”
连日竞标不顺，贸然又被小售货员奚落，在陵州也算有头有脸的任新军火气猛窜，当场拉下脸面：
“同志，怎么说话的？大商场就是这么招待顾客的？！”
售货员冷笑：“呵，我们招待规矩、有素质的顾客，像有些人，把商品包装捏扯一遍，却啥也不买，在外宾面前丢国人脸面，这类顾客，我们不招待！”
任新军没料到首都商场的售货员说话也能一套一套。
这小姑娘伶牙俐齿，论起上纲上线比他还厉害，几句话，怼的他面红耳赤。
任新军刚气不过，把她领导喊了来，哪知那小售货员指着几个包装已损毁的进口食品，指责：
“这位顾客把包装弄坏了，还不想买，我才说他的。”
任新军侧头看去，方才他挑选过的几件物品，有两袋进口奶粉，包装不知何时被撕坏，还有其他几样，外包装也变得皱巴巴……
“我没撕过。”
“可刚才只有你碰过，这里没有其他顾客，包装怎么坏了呢？”
小售货员先发制人，态度问题，变成了撕坏包装要不要买的问题。
商场领导从中调和，只要任新军买下两袋包装已破的进口奶粉，其他变皱但损毁不大的物品就算了。
“行吧。”任新军无奈应下，虽他笃信不是自己弄坏，可这前后也无其他人作证，确实只有他和售货员碰过商品。
好在，这商场领导还不算不讲理，只让买两件。任新军放下那两块巧克力，准备换成这两袋奶粉，问：
“多少钱？”
“五百六。”
“什么？”
“二百八十元一袋，两袋，五百六十元整。”新来的售货员重复了遍。
家里的奶粉不过四五块钱一袋，任新军没料到，这里的竟然这么贵？进口的奶粉难道不是牛产的么……剩的不够，任新军只得拉住亲戚，悄声说：“赶紧再去换两千块的外汇券。”
亲戚撇嘴：“外汇券也不是咱想换就能换，还得等碰上合适的场。”
“一千块，不，五百块也行。”
“那也不是站大街上，随便就能碰上的。”
“不是……”任新军脑门冒汗，“老弟，刚刚是我不对，给你赔不是，你这会儿先别和老哥计较……”
亲戚不高兴，甩手：“说得我成什么人了，是真换不着。”
任新军彻底体会到，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续有其他顾客走来围观……
任新军正准备咬牙拿那两条万宝路去换，忽听一声：
“爸，您也来这儿？”
任新军远远看去，可不正是他家宝贝女儿，拎着一大包各色巧克力、糖果，朝这边招手。身后是她同学，还有几位不认识的人。
任新军眼睛一亮，招手：“宋老板，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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