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拜安小玲小跟班的宣传，最近风靡陵州城里的新式样帽子，在辛北镇供销社内，一时间声名大噪。
男的、女的都知道最近流行这稀罕物。
不少女同志很希望买一顶，悄悄托人去打听，它是不是真有安小玲说得那么火。这些年物资供应逐渐丰富，已经很久没有顾客蜂拥而至、抢购某样东西的盛况……
然而，一问才知，还真就是这么火。
安小玲说得不假，陵州城里已断货！
男同志想法不一，多数人不理解，觉得不就是一顶样式独特点的帽子么，本质上和斗笠差到哪儿？又不是金子做的，咋就这么紧俏。
也有人琢磨其他方向，比如吴霄，他就在想，能否找到货源，引入供销社。
这想法，他和李经理汇报过。
只是李敬民笑：“百货大楼都断了货的东西，咱这小地儿能拿到货？想啥好事？你去找罢……有货源供应，就让柜组上。”
李敬民没挫掉年轻人的锐气，留足空间，叫他自己去试。
他们供销社，不能全是孙如海那种后门进来的草包，中看不中用，关键岗位上，还是要放能干的年轻人，比如吴霄、林桂英……
李敬民有几个得力部下，他刚坐实经理岗位，正琢磨，伺机把他相中的人提拔起来。
一顶帽子，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桂英愁买不到，吴霄琢磨着货源的事，肖凤兰近来也有点烦恼，她用惯常伎俩炒作一番，却没想到，效果如此出乎意料。
太、太过好了！
以至于她自个都没备下足够量货源，六个门店的存货，早被一扫而空！
即便她后期调整思路，限购，又增设消费门槛，订单依然排到了两个多月后。
肖老板亲自找宋清宁催货。
这回，她不砍价了，也不挑拣样式颜色，只要有货，全部提走！
然而存货也不多，肖凤兰亲自去了仓库，就那么两箱货，全搬走依然不够。
宋清宁许诺她，新出的货，先送去肖老板店里，这才送走了最大的催货客户。
比起众人，最为帽子发愁的，便是宋清宁。
订单像雪花一般纷沓而至，她恨不得亲自站在何云身边，督促她全力扩招。
可是，现在扩招，也得十来天后产量才能翻倍，订单却依然在不断增长。
她瞧着满嘴上火长包的何云嫂子，实在不忍给她更大的压力，当然也怕她为追求数量，放宽质量标准。
宋清宁的焦虑在内心，面上还是平静的，外人开不出。
陆家人的焦躁，却是明眼看得见，除了陆新廷两口子上火长泡，连陆家老太太都开始熬夜编帽子，熬得一双老眼都红了。
陆家人们很后悔，当初没全听宋清宁的话。
特别是陆老太太，她之前还阻挠媳妇，怕她给家里带来风险，这下好了，眼睁睁自己成了家里生财的绊脚石。
老太太只恨不吃不睡！把她耽误的事，拼老命给补回来。
实际上，帮助不大。
她上了岁数，手脚不再轻快利索，远不如何云手下的熟练工出活快。
反倒是何云、宋清宁劝说，让老人家多休息，当心熬坏身子。
陆老太太颤颤巍巍放下藤编，进了厨房，从此放下了家中指挥大权，暗自决定再不阻挠、干涉媳妇。
她老了，不能再瞎指挥，耽误了正事……
何云手下目前有十来个熟练工。
正常出工，一天能有二百件产量，若每天多干六小时，除去吃饭、睡觉都上工，竭尽全力生产，能逼近三百件。
宋清宁叫停了这种寅吃卯粮的做法。
让她们保证基础产量，同事，每人至少带两个徒弟，老带新，尽快培养新人。
招新、培养方案既定，何云面上愁色却不减半分。
她遇到了更大的难题——家里空间有限。
目前的操作间，就是两间连同的北屋，面积有限不够大，如果有二三十人同时来上工，屋里放不下。
现在天不热，还能均一部分去院子里干活，可在院子里，只能白天干，晚上是看不见的。而且以后天热了，雨季也会来临，夏天到了还有蚊子……一群人蹲在院子里干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何云那边急得上火，陈如月这处领着几位新招的媳妇干活，热火朝天，井然有序。
赵刚媳妇杨庆红就是在扩招之中，首批被招来的人。她已成为缝纫组的小组长，脑筋清楚，管事认真，替陈如月省了不少心。
城西院子里虽忙碌，却秩序井然，人们各司其职。
宋清宁偶尔不出门时，就在院子的藤椅上画设计图。
院子中，先前种的花已经开了不少，特别是月季，花朵艳丽，生命力极强，赵刚将院子打理得整整齐齐，完全不见刚盘下来时候的萧条衰败。
宋清宁想养两条狗，但还没寻到合适的崽子。
赵刚媳妇就把她家的大狼狗给牵过来，嘱咐虎子每晚在仓库门口守着。
虎子是条很有灵性的狼狗，非常聪明，赵刚让它趴那儿一晚不许动，它就当真趴仓库边上，一整夜都不走。
喜得宋清宁给他买了好几次鸡架、骨头，半个来月住下来，虎子除了原主人，最喜欢的就是宋清宁！
见着宋清宁，就忍不住流口水。
今天，宋清宁刚喂了虎子一整个鸡架，它正嚼得嘎嘣脆，突然丢了骨头，冲着门口狂吠。
院门口传来一声惊叫。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宋清宁忙唤住狗，朝门口走了过去。
虎子听见了宋清宁的呼喊，稍安静了点，不再狂扑，只呲牙威胁着。
“再叫，以后白天就把你拴起来。”
宋清宁软软的声音透着威胁，虎子像是听懂了，“嗷呜”一口，委屈地伏在地上，不动了。
“清宁！是我……”
门口人影见狗趴下了，这才敢再往前一步，正是林桂英。
“桂英？你怎么来的？快，进来屋里坐！”
宋清宁见她出了一头汗，面带急色，有些纳闷。
林桂英一把抓住宋清宁胳膊，焦急道：“我问了二叔，才知道你搬到了这里住。清宁，上次那个帽子你知道还有哪里卖么？我去了趟百货大楼，家人柜上没货了，说要等好久……”
“什么情况？”
林桂英把事情原委和她说了一遍，急得脸色发白。她没想到，这个帽子当真这么火，预定竟要等到两个多月以后，这可如何是好。
宋清宁替她捋顺头发，拧了眉头听她说着，听到到处买不到这帽子时：“这你找我，可是找对了。别人不说，你要多少有多少。”
“你知道哪里还能买到么，赶紧带我去！”林桂英见有门路，眼睛发亮。
“哪里都不用去，你说的那款帽子，外面现在各处断货，目前就我这里有。”
说着，宋清宁拉着林桂英进了院子，到小木桌旁边坐下，给她拿了瓶橘子水，让她歇会。然后，去仓库里和陈如月报备了一声，从现货中调取一组，红、黄、黑，各式一个，还带着吊牌标签，拿给林桂英。
“你那同事也是够过分的，一顶帽子而已，至于么。”
宋清宁将三顶帽子放在木桌上，说：“这些你都拿回去，给她看看，咱不缺这个。”
“她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们农村人没啥本事，好欺负，也不配穿戴她有的好东西……”
“什么玩意儿！”宋清宁也被这奇葩同事的骚操作膈应到，难得骂了几句脏话，接着开始宽慰林桂英。
林桂英垂着眼，心中不忿早已平息，剩下的只是无力感……她疲惫地笑了下，示意自个知晓对方好意，忽见桌子上出现了一摞市面上已断货的帽子，惊讶：
“你哪来这么多？”
宋清宁指了门口“清云藤艺”的牌子，又点了点帽子上的吊牌。
林桂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半晌，憋出一句：“你就在这家帽子厂上班啊，太好了！”
宋清宁眯着眼，没好意思说：不是上班，你说的“厂”就是我的。
她目前只注册了营业执照，还没注册公司，此处充其量是个小作坊，远不能称为“厂”，只是这些话不便对外说。
于是，她笑了下，引开话题：“你们柜组要上这个帽子么，挺畅销的，如果供销社愿意买卖，我可以给你们供货。”
“李经理同意，就能上我们柜组……不过，目前不少进货的事吴霄操办，我好像听他提过，你问问他，我感觉八成能行。”
“行，我过几天去找他谈谈，最近订单量大，还欠着不少商场的货呢，差不多半月后吧，如果到时候能谈妥，就给你们柜台也上新款。”
“那可太好了！很多女同事喜欢这款帽子，要是能在我们柜组上货，她们肯定要先买！”林桂英说着，面色泛上些腼腆，“到时候，大家都能有的戴就好了……”
宋清宁心中一动：“你们销售柜组，一共几个女同事？”
“八个。”
“放心，很快你们女同事就都有了。”
……
同一时间，辛北镇供销社柜台前，小桃倚在货架边上，和安小玲说闲话：
“小玲姐，明天可就是周四了，你们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我看这两天林桂英都没来上班，她不会怕交不出来帽子，又不想到大门口去丢人，干脆跑路不干了吧？”
“哼，谁知道呢。”
安小玲悠哉织着毛衣。
小桃：“你咋就不着急呀？”
安小玲冷笑：“我急啥，她跑了就跑，以后柜组少了个人碍眼，更清净！我又不心虚，急什么，倒是该着急的人……你看，张兰那么还好好坐在那里么？”
小桃羡慕道：“她有什么可着急的呀？听说她哥还想让她去县里上班，她舍不得家里老人，才不去的，人家好命……”
安小玲最不爱听这话，好像能去县里工作有多么了不起似的，轻哼了声，不搭理小桃，扭过脖子，继续织毛衣。
小桃吐了下舌头，自知失言，赶紧转移话题：“唉，也不知道林桂英能买着帽子么……”
“能才怪！”
安小玲讥笑，她本来下了这种赌注，又见张兰颇为笃定的模样，也不太放心了，昨天，托人去市里百货大楼打听，果然，还是排队在两三个月后，其他地方也都买不到同款。
她彻底放下心来。
安小玲很是期待，明天可要好好看看，林桂英究竟要拿什么来给她。
她打算，到时候多叫些人去大门口，好好臊臊她，以她那要面子的劲儿，不信还好意思待在这里。
还想当小组长，安小玲冷笑，她就叫她连班都上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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