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林桂英遍体生寒，像是第一天认识了孙如海，难以相信人能无耻到这种境地。她嘴唇颤抖着、哆嗦着，说：
“孙如海！帽子是谁硬往我头上摁的，你心里有数！”
孙如海本就在和稀泥，见这状况，更是坚定的占到了安小玲那边，取舍已定，当即道：“林桂英，说什么呢？我在小玲面前替你赔不是，小玲都快不生气了，你又作腾什么！”
林桂英心里怎么不明白，他这是彻底想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正待在要反驳，忽听安小玲鼻孔里“哼”出一声。
那一刻，她只觉得，真相并没那么重要，浑身尊严都像这顶帽子一样，躺在地上，任人践踏，毫无反抗之力。
一股悲凉从脚底升起，霎时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下。就是因为她出身不好、因为她穷、因为她没办法体面的每天洗头洗澡，就能这么践踏她么？！
她不甘心！！！
浓浓的不甘，像一股洪流，冲破了多年的层层束缚，在这股冲动之下，林桂英说出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没顶撞人说的话：
“安小玲，少瞧不起人了！不就是个帽子么，是！我戴了，尽管我不想戴，架不住有人手贱，非要往我头上扣！！！我陪你就是了，我买个还给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这么作践人么？！。”
安小玲本来怨气发泄了不少，心绪也平和了些，听了这话，扯着嘴角，讥讽：“哼！说得就像你能买到一样，吹牛不纳税啊！这帽子可是我姑妈带我去陵州市里百货大楼买的，你知道在哪儿么？”
“你以为这是路边摊儿上的东西啊，也不瞧瞧这工艺、质量，喔，我忘了，你也没功夫瞧啊……”
她本想说，你时间精力都用来瞧男人了。却听张兰打断：
“人家桂英咋没工夫瞧？人家也有一个！和你的一模一样！别搞的自己去趟百货大楼，就跟上了西天似的。”
“她能有？快别逗了！”安小玲小眼睛里像是射出x光，把林桂英从头到脚扫了一边，说什么都不相信，这土妞是舍得逛百货大楼的人。
林桂英全凭一股子气性，梗着脖子，气道：“我怎么就不能逛百货大楼了？”
“呵！”安小玲就跟听了天大笑话一样，居高临下。
林桂英咬牙：“信不信我明天就去百货大楼，给你买个一样的，你也别欺人太甚！”
“哎唷？！那你去啊，你买得着才怪！”
安小玲嗤笑，这土鳖不知天高地厚，就算她见过百货大楼大门长啥样，她还能上去逛过高档女装店不成？
她自己都没逛过那里，听说，那种店一件衣服，就顶他们几个月工资，还是她姑妈带她去的，而且……
这帽子，保管她就算找到了柜台，她也买不着！
如此想着，安小玲嘴角勾起了一丝神秘莫测、又极具优越感的微笑弧度。
张兰最是看不惯她这样，皱眉：“安小玲，大家都是同事，都在同一柜组上班，没有谁比谁就高贵了！这帽子，人家桂英还真有个一模一样的，比你还早，就在我们宿舍，我见过，我作证！”
“让桂英赔你一个，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也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安小玲歪着脖子，撇嘴：“呵，说了，我要新的，不要某些人戴脏了的。”
林桂英被气红了眼，语调中带着颤音：“我申请调休，我明天就去逛个百货大楼，买个新的还你！但我有个条件，今天这事儿不赖我，我要是买着了新帽子，你得给我道歉！”
“唉哟，你能买着再说吧，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安小玲站累了，一脚踢开那被踩扁了的帽子，扶着腰坐回了柜台里。
张兰气不过，手往柜台上一拍，挡住她去路：“安小玲，话得先说清楚了！你甭管人家桂英能不能买到，今天这事我全程看见了，不是桂英起的头，至于你那稀罕帽子为啥在桂英头上，这事儿你得问孙如海！你俩的破事别牵扯人家桂英！”
“明天，桂英要是能给你买了帽子赔你，你就得为你今天这态度，当众给她赔礼道歉！”
林桂英红着眼睛，哽咽：“你少看不起人，我就是争气口气，也给你把帽子买回来，你道歉。”
“那要是你买不回来呢？”
安小玲不耐烦地皱眉，道：“有些东西，可不是你想买就买得着、买得起的，你买回来了，我道歉。可你要是买不回来，你得去大门口，给我鞠三个躬，也得向我道歉。”
安小玲就是成心想把事情闹大，让她越难看越好，最好待不下去了自己滚蛋。
林桂英理智逐渐回归，死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安小玲见对方气势弱了，越发得意。
张兰看不下去：“那要是买回来了，你也得去供销社大门口给桂英鞠三个躬，好好向桂英道歉！”
“行啊！”
安小玲嗤笑，一边剪着指甲，斜着眼看她，“三天，限你三天时间。”
张兰：“说定了，这事我做见证，大伙也都看见了。”
众人虽爱看热闹，可事情要到自己头上时，纷纷远远躲着，并没几人真上前凑。
只有张兰一直愤愤不平，直到快午休下班前，还在林桂英跟前骂安小玲：
“瞧，逛个百货大楼，把她给得意成那样，说得跟别人没逛过一样，百货大楼在陵州市中心，待会我把地址写给你，我去过，印象中一楼好像就是卖百货的。”
“……”林桂英正在出神，没有回应。
“要不要我陪你去？”张兰见她默不吱声，关切地问。
林桂英：“不用了，谢谢你，我去找清宁，她送过我一顶一样的，她肯定知道哪里能买到。”
“也是，我都忘了你陵州城里那朋友了，那我还替你担心啥。”
张兰笑着路过安小玲那几个不错跟班朋友时，故意扯着嗓子，大声道：
“我啊，就等着看某小玲在门口鞠躬了，哎哟哟！平时这么嚣张，在大门鞠躬道歉，是啥样子，我还真期待呢！”
小跟班也不愿得罪张兰，只说：“兰姐，我可听小玲姐说了，那柜台不在一层百货那儿，挺高档的，去的人很少，咱们贸然去了，怕是真找不着呢。”
张兰拿腔作调，大着嗓门，恨不得嚷的整层都听到：“就她有个城里的姑妈啊，神气啥？人家桂英也有城里的朋友呢！少瞧不起人了，不就是个新式样帽子么……瞧她宝贝的，跟没见过市面一样，人家桂英真的早就有了。”
“真的假的？”有小姑娘特地跑过去问林桂英：“桂英姐，你真去逛过百货大楼啊？那里好不好，是不是楼特别高，特别气派？”
“我没去，但我朋友去过，她给我买的。”林桂英本来不会参与这种争论，可上午受了那种冤枉气，早没了她往日的隐忍。
安小玲从旁边路过，凉凉道：“谁知道她口里的朋友，是不是真有呢？”
“你！”
林桂英气得直吸气，张兰怒目：“下午给她戴来瞧瞧！”
当天下午，林桂英没戴帽子出门，倒是张兰气不过，替她戴了出来，一进供销社大厅，众人眼睛纷纷看了过来，惊讶发现，还真有顶一样的。
一模一样，连蝴蝶结颜色都一样！林桂英还真不是吹的。
张兰戴着帽子显摆地走了一圈，展示给大伙，一边说：“看吧，桂英借给我戴的！”
特意走到安小玲面前，绕了两圈，让她看个仔细。
安小玲黑着脸，哼了一声，便不搭理她，径自织着自己的毛衣。
跟她关系不错的小跟班凑上前，担心道：“小玲姐，她真有。”
“哼，有呗！”安小玲看都不多看一眼，脸色十分平静。
跟班小桃：“你不担心她明天真买来啊？她朋友买过，她不就能知道哪里有了？小玲姐，你还真要去给她道歉么？就算林桂英不敢追究，张兰好管闲事，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小玲睇了她一眼，哼斥：“你懂啥？找着那儿卖，就能买着？一看你就不去逛，她们以为买这稀罕物，跟她俩买火柴一样呢？去了人家店里就有？呵！土包子。”
“啊？店里还能不卖给她们啊？”
安小玲：“当然了，这帽子是高档货，我姑妈说，百货大楼都供不应求，柜上早断货了，预交了钱的订单都排到了几个月以后呢！”
“这么夸张？”
安小玲：“可不是，两周前陵城百货大楼上了这款，突然就流行起来了，最初还好，上周去买的时候啊，老板已经限购了，得在她家买两百元以上，才能同时买这款帽子呢！”
“啊？还能有这种规定？谁能买这么多东西啊？”
安小玲：“自然有人买呀，陵州城里有钱人多着呢，而且那家店衣服特别贵，两百块也买不了几件。”
“噢！是在买衣服的店里卖帽子啊，还能这样！”
安小玲自知失言，竟是无意间透露了讯息。
不过也无所谓了，昨天听她姑妈说，那家店即便是限购，都已经断货了，她姑妈又预定了几顶，得等两个多月后，才能拿到货呢。
安小玲得意地想，就算林桂英找去了那专柜，就算她舍得花两百块钱，她三天内也买不回来！
而且想到她付钱时那心疼模样，安小玲就觉得心情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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