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啊，臭岳清辉，敢蒙我！”她说着抬起手，我笑出声的同时，一个箭步向上冲去，险些迎面撞到正下楼的学生。

        错开路后，我两步已经到了四层，抬腿便向里面跑，恰好从楼道里转出个人，这回再也刹不住，情急中只管一把抓住就在身前托举着一摞书本的双手，彼此顾不得没有完全站稳，一同手忙脚乱地全力扶住倾颓欲散的书本，然后才看清了对方，正是一早进错了教室时站在讲台的黑面皮男老师。

        “哎呀，这个同学，how  old  are  you？”他皱眉头道。

        “18，老师。”我松开手挺直站好回答后，一副准备挨批的中学生做派。却看见韩靥过来，一边笑着，迅疾地捡起掉到地上的两个作业本，重新摆放到老师怀中，还给码顺溜了，然后令我大为意外地站到了我旁边说：“老师，对不起。”黑面皮扫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看看我说：“谁问你多大了，我是说怎么老是你，早上闯我的课堂，下午抓我的手掌，不会晚上砸我宿舍的门窗吧？”

        “那不会了，我不住校。”我话音未落，韩靥已经捂着嘴笑得背转过身。黑面皮轻声哼了一下，说句“不能在楼梯上瞎跑，多危险啊”，便下楼去了。

        韩靥看他转过下一段楼梯，才冲我做个怪样，说：“活该说你，应该接茬罚你把那些书本抱到他办公室去才对呢，知道嘲笑我的严重后果了吧？”我却得意道：“你看我刚才一把抓住他手、挡住书本没让撒了的那个反应，还够快的吧，搁一般人，那一大摞，肯定都撒得－－－”我用手铺排出撒了一片的动作，看到对方以一种要说“你真是不可理喻”的神情面对着我。只得收起手势，说：“好好，不说这个，你要问的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带有我名字的那句是出自哪儿，想着能给自己名字找个挺雅致出处也不赖，哦对，我名字的靥，不是夜晚的’夜’啊，是上面一个’厌’－－－”她比划了一下。我马上说：“就是笑靥的’靥’了。”韩靥笑道：“嚯，这么快就明白了，我还怕这么说明你想不起来是那个字，多难的字呢，哈哈，也不是特难哈。嗳，还有啊，我看你怎么左手划拉，刚才上课你写字也是－－－”看看已经进到大课教室门，而且宽大的讲台上，站着几名一看便知是学校的工作人员，韩靥只好停住了说话。

        说是教室的话，感觉更像是个大会场，因为桌子只有讲台上的一个，面对着许多椅子，里面已然坐满了学生。

        “说了少招也这么老些呢，咱们班的人在…”韩靥小声念叨着向里张望，我寻找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是以王梦雨为目标，而且很快发现她坐在靠边位置。她也起身冲这边招招手，不等我对这一友好姿态，作出自己所希望的揣测结果，韩靥晃晃手中的钥匙，轻轻打了我一下，飞快的语速说：“那我过去了啊，你赶紧找位子，上面没准等着到齐马上要讲话了呢。”

        我这时也发现了胡钟煦，他就在靠门的一溜座位的中间，正和曲徵说话。看到我过来，将书包从一旁的椅子上提起来，说：“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就跟过来，进门前一回头，你影都没有。”

        “你回头找我来着？你才是影儿都看不见呢。”我坐下四处看看说，身后的孟昭成说：“上个课你们俩来回找什么，幼儿园小班儿似的，上厕所都问一不一起去。嗳，一会下了课你们打算干嘛去？”

        胡钟煦看看远处的窗户，说：“回家啊，你看这天要下雨似的，还不得抓紧走？哦，对了，你个懒家伙是坐车哈，我们可都是骑车。”孟昭成说：“你看这要下雨了，所以别着急走得了，你愿意出了门雨正好下来？到那时候回来也不是，向前走也不是。”他旁边的曲徵摆摆手道：“先别说了，都看你们呢。”

        我们悚然坐正，却见讲台上的人并未面对学生，而是相互随意的姿态在小声地交谈。我们三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曲徵，曲徵则腰板挺直，表情严肃地正视前方。

        “他可坏了，刚才还骗我说怎么不带这课的课本，害的我问他的看，他说落在教室，我又要别人的，结果让别人也都发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一会儿呢。”说话的是坐在曲徵后面的吕辰歆，她旁边人却都不认识，应该是本科班的学生。

        胡钟煦捋了捋长发，说：“那还是怪你自己幼稚，这种课，跟咱们学的专业没一毛钱关系，就是个行政要求，学校也都是被迫执行，咱们混个及格万事大吉，所以哪有课本，就是有，你会看吗，是吧？”

        孟昭成随意的态度道：“可不，有我都不买，这课就是浪费时间的。”胡钟煦笑道：“我不这么看，你们看咱们专业课多难啊，这脑子一点闲工夫都没有，每节课都这么着受不了，有了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可以休息，调节一下大脑疲劳，可以睡觉，可以看闲书，是吧，太有必要了，得谢谢政府。”

        曲徵转过身，说：“这种思想要不得，我觉得数这个课最－－－”

        “你闭嘴吧，有本事一直绷着啊？”吕辰歆说。孟昭成压低的声音道：“别说话了，坐好吧。”吕辰歆刚说“诶，你也…”发觉周围确实安静下来，急忙向前看去，果然是那几个教职员都面朝学生，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30来岁，瘦瘦高高的男子拿着麦克风吹了口气试声后，开始讲话道：“好，同学们应该都到齐了，我们稍微占用一点这个课的时间，做一个新生入学注意事项的讲解会，我叫马鼎胜，是学校教务处的工作人员……”

        “这种会杨老师不来吗，她不是班主任吗？”我小声问道。胡钟煦掩着嘴说：“这是大学，小巴友，你以为还像中小学似的班主任随时跟着？”

        “同学之间不要交谈啊。”台上的马教务指了指我们这边。胡钟煦连忙坐正，孟昭成小声道：“傻吧，偷着说话不能捂嘴，反倒招惹注意。”周围一阵笑，不过都迅疾地收住了。

        马教务之后讲了什么，早就一个字都不记得了，而且他很简短，这个印象深刻，因为所能记得的中学时代的教务人员，讲起话来似乎总要把学生当作知音，兴奋振作之余、滔滔不绝于耳。学生们则常作困顿瞌睡之余、窃窃私语几番。

        我不由觉得比起这样无聊的讲解会，倒不如上课，还可以像胡钟煦说的，用睡觉来让大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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