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从会议室出来，方鹏叫住我说有些事情交代一下。我以为要回会议室，他却朝我招招手，就走到二楼入口、一个永远照不进光亮的昏暗角落，冒着门外时不时挤进来的丝丝冷气说：“傅颖那个吧，事出突然，冷部长呢，今天手头事情也多，就叫我跟你说一下，上次找你的谈话呢，没那个意思，是吧，你看都月底了，也没真叫你办什么手续，其实就是督促你呀，干什么再仔细些，要有责任心，有一个工作能力出众的表现给别人看到，真是，公司吧，以前招你进来，本来对你的工作经验还是很期待的，在那么大的日企里干过好几年商务，是吧，说实话，我们都…结果…你也知道，是吧，我就不啰嗦了。这傅颖那边有些小麻烦，咱们不管那些，回头我跟冷部长合计合计，怎么把傅颖那摊事情分分，都给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们也不能完全放心，这又正好年底的，谁都工作多得像还不完债似的，再添一点儿都落埋怨，所以你可能得多承担些，不过话说回来，原来招你进来，这些业务就是打算都给你的，你还记得吧，一个是对日贸易、铜制部件国产化、石墨、样品相关，还有些零碎先不说了，因为傅颖日语几乎不会，就是凑合能看些，口语那就完全不会了，虽说她能干，就一直撑着一部分，所以对外贸易的日本这块儿就该你一个人管，只打算让傅颖管欧美台湾还有泰国什么的，好了，这些也不说了，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反正日本那边我还得说一声去，要他们把给傅颖的邮件都同时抄送给你。”

        “那欧美台湾的业务，方科长…”我只担心这一块工作，如今很懒得再看已经没多少兴趣的英语了，因此斗胆问道。

        向前走的方鹏只停下脚步，面朝办公室门迟疑了一秒光景，说：“嗯…我跟老冷合计一下吧，可记得你国内学的英语吧？”他回过头盯着我。

        “十好几年不用，而且专业上的英语词汇，我几乎…”我坦然道，想着本来来这里就职，也没要求我掌握英语。

        “行吧，我们考虑考虑。”方鹏说着两步走了进去，我紧跟在后面，进屋的一刹那，便被安静而极其浓厚的工作氛围感染了紧张情绪，一屁股坐了下去，双眼只顾盯着电脑显示器了。

        再次起身的时候，已是将近11点钟，口渴的同时要上厕所，顾不得手头依然没有处理完的订单录入、出货手续、订单制作、以及似有无数未读的邮件，我抓起早已见底的喝水缸子小跑了出去。

        厕所便池的一边，正对着这栋二楼建筑的外墙，几扇窗户为了通风而常时打开。我极力向外迎着风吸了一口绝不洁净但清凉的空气，看着窗外含着浅浅昏黄色、再也难现透蓝的首都这片天，大脑似乎在这难得的一刻成了空白。不等我这短短的放风时间结束，空白的思维里闯进来说话声，是从背后关着门的坐便间里，声音并不熟悉，应该是离我工位很远的物流部门的人：“那是，咱们公司，奖金好几等呢，操，你当80年代哪，三个级别，分别是7、8、10块钱儿。就那，操，当年还闹得特么多热闹呢，可不，能开好几天会斗嘴，非说第一等高出两块钱儿没道理，没有考虑到三分之二劳苦大众的辛苦，呵呵呵，行了，厕所里不多说了，回头咱们再喝去，再聊。”

        我抓紧时间来到水房，韩洁在里面，指了指热水机道：“刚才正好有人打了两暖壶的开水，只有92度，得稍等一下了，也好，喘口气儿，忙死我了。”

        我已经超过两个小时没有喝上一口水，不舍得暂时回去，因为那样，估计午饭前不会得空接水喝了。韩洁瞧出我的矛盾心理，笑道：“着急回去先处理个活儿吧，得了，不差这两分钟，分心也做不踏实，傅颖一不在，你就大拿了，小心领导们全都盯着你，年底能表现一下，奖金会大把大把的，呵呵，感觉很自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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