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肃清（三）
萧濯走出了偏殿，一心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呆着，结果却碰上了河边提着萧尚泽一脸无措的河清。
“怎么，连个孩子都干不掉了？”萧濯道。
萧尚泽死死地扒拉着河清的手臂，看上去很是倔强。
“……殿下，我……”河清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什么。
“下不了手，哼……”萧濯冷笑一声，一把抽出河清腰间的剑，直指着萧尚泽。
萧尚泽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用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着萧濯。
啧……
他只有四岁……
他是该杀的北朝皇子！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已经杀了五个皇子了，没理由唯独他可以活着！
他没做错任何事……
他的母亲犯下了滔天罪过，他也该承担他母亲的罪责！
萧濯手中的剑最终落下。
萧尚泽有些害怕的闭着眼睛，但是剑并没有砍在他的身上。
一只手轻握住了萧濯的手腕，巧妙的化解了他的力道。
“做什么？”萧濯冷冷的看着蒙面人。
“……你在犹豫，这样是杀不了人的。”
“……”萧濯抿了抿唇，随后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指着萧尚泽说道，“他！是北朝余孽！若是不出，日后必成大患！他要是日后复兴北朝怎么办？天要变了，新的王朝不会给萧濯的人留下位置！不如早点赴死来个痛快！”
没有人反驳萧濯的话。
因为萧濯实际上要说服的不是别人，只有他自己。
嘴上说的狠，但当萧濯再直视萧尚泽时，他就知道自己是再也下不了手了。
那双清澈不含一丝污垢的眼睛仿佛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萧濯不想在此地停留，头也不回的往另一方向跑去。
哈哈……
这算什么，怜悯吗？
他原以为他早就把与善良有关的任何东西都掩埋在那个冬天了。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酷到能毫不犹豫夺去仇人的性命了。
可他没有。
他回想起那天，连个宫女都没有的华而无实的殿里，他一个人跪坐在榻前，床上的女人露出苍白的微笑，可是握着的手却在一点一点的冷却。
直到滑落。
母后没给他留下什么，只是经常教导他要以善待人，以德报恩。
“濯儿，你不像娘，早早离开了亲人，一定要珍惜这份亲情，珍惜你的兄弟姐妹们……”
他的母后渴望亲情和爱，所以对别人的好意都不会拒绝，却没看到那些虚伪面孔后的万丈深渊。
所以萧濯不断让自己变得更无情，更冷酷。
现在这副伪装却变得不堪一击。
“哈哈哈…”萧濯无声的狂笑，笑他自己的虚伪和自欺欺人。
“欸……”萧濯愣愣的触摸自己的眼角。
奇怪，明明在笑，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个人恍恍惚惚的走回了土地庙。
庆功宴早就结束了，这些兄弟们大多醉了酒，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鼾声四起。
萧濯有些头疼，准备往偏殿走，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陈风。
他说有事商量，然后两人走到了土地公像的背面。
陈风双眼直盯着萧濯，开门见山道：“你不是什么苏信，你是萧濯，那个废物三皇子。”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萧濯顿了一下，“你……偷听了我和太后的谈话？”除此之外，他好像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不过看来你还没有公布这个消息，不然也不会先和我说。”
陈风道：“是，我认为我们的合作还可以继续，你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他观察了萧濯的反应，发现他并不在意身份的暴露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有所准备了。
“目的确实是一样，但合作恐怕不能继续了。”萧濯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密笺，递给陈风。
“今后的计划。”萧濯道。
陈风打开，细细浏览了一遍，脸上微微浮现出惊讶之色。
“你当真要如此？”陈风道。
“是，等等，我还要附上一个条件。”
“什么？”
“让我……把李鸿靖带走吧，放心，绝不会影响计划的。”萧濯道。
陈风沉思片刻，道：“行，正好，要赶你们走有理由了。”
两人相视一笑。
。。。。。
次日，清晨。
“快，快抓贼人！”
“那个苏信真实身份是北朝的三皇子！”
“他还偷偷放了我们的俘虏！快抓住他！！”
喊叫声此起彼伏，把宿醉的人们逐渐唤醒，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四个人还带一小孩驾着马飞奔了出去。
“萧濯！你为了得到皇位竟然敢利用我们！！”陈风怒吼了一句，率先追了出去。
再不清醒的人也被这声吼醒了。可当大伙终于愤怒起来要去追时，那四人早就没影了。
陈风追捕无果，回来时一脸愤慨。
陈钟忙问发生什么了。
“萧濯那贼人隐瞒身份与我们合作，只是为了杀掉其他的皇子让自己得到皇位！”陈风高声说道，一脸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放样子，立刻引来一阵附和。
“卧槽他竟然也是萧狗！”
“亏老子还这么信任他！”
陈风立刻向蒙面人抱了抱拳。
“大人，我想请您尽快回去禀报，下手攻入皇城，彻底灭了北朝，平沙会也会鼎力相助！”
“是啊，劳烦大人了。”
“希望南朝尽快统一中原！”
蒙面人也点了点头，表示会回应他们的期待，然后带着部下离开了
谁也没看见，蒙面人藏在斗篷里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
“不用跑了，停吧，河清去镇上找辆马车。”萧濯道。
“是。”河清立刻如释重负的把萧尚泽丢到海晏怀里，往山下跑去。
“……”海晏和萧尚泽大眼瞪小眼。
“萧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他们不会追来吗？”李鸿靖问，他全程都处于波折状态，昨天刚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今天就又是被救，又是被追杀，有满腹疑问都不知道先问哪个。
“不会有人追来的，只是做戏给南朝的人看而已。”萧濯显然也没打算细细解释，然后对他道，“靖哥哥，你现在只需要回到你的将军府，如实报告你看到的事情就行了，我们……就不同行了。”
“可是，这样你……”李鸿靖卡住了，他不希望萧濯背上残杀亲兄弟的骂名，可是良心又告诉他不能隐瞒。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我们……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萧濯调转了方向，“海晏，我们走吧。”
“哦，失陪了将军。”
两人离开，独留李鸿靖一人呆在原地。
不是一条道上的……
一直坚信走在正道上的他，要眼睁睁看着萧濯背道而驰吗？
。。。。。
马车中。
萧尚泽坐在中央，安安静静的吃着海晏买来的糯米团子，团子买得多，他吃得也多。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专心干饭的兔子。
河清在一旁打坐，闭目养神。萧濯则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兔子。
海晏终于忍不住问了，“殿下，萧尚泽……要怎么办？”
沉默，无人回答。马车里只有萧尚泽砸吧砸吧的声音。
就在海晏怀疑旁边是不是坐了俩木头的时候，萧濯才懒懒回了一句。
“不知道。”
“……总不能就这么带回去，至少乔装一下？”因为在萧濯的计划里萧尚泽已经死了，就算回到宫里无人庇护也难以生存下去。
“……”萧濯似乎想到了什么，拉开车帘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喊了声，“停车！海晏，带上萧尚泽跟我下来。”
然后海晏就抱着一刻不停吃团子的萧兔子，看着萧濯毫不犹豫的走进一家童装店，毫不犹豫的相中一件粉红粉红的女童装，毫不犹豫的拿给店员并指着萧尚泽说：“请让他试穿一下。”
店员看了看明显男孩装扮的萧尚泽。
店员：“？？？”
海晏：“？？？”
萧尚泽：“吧唧吧唧……”
海晏和萧濯都不会给小孩子换衣服，所以让店员代劳。
等到萧尚泽换好再出来，海晏顿时没意见了。
萧尚泽本就被太后养得白白胖胖的，加上四岁的孩童本就有些雌雄难分，粉嫩嫩的衣裙配上风嫩嫩的脸蛋，店员还十分贴心的给他扎了两个丸子。
活脱脱一个惹人怜爱的小闺女。
萧濯十分满意的道了声“不错”，就让海晏去结账。
海晏：“……”
就在萧濯准备牵着萧尚泽回车里的时候，却发现萧尚泽站在原地，不跟他走，可能是吃太多走不动了。
萧濯愣了一下，回过头对上萧尚泽无辜的眼神。
“……走路会吗？”萧濯有些无语的问道。
没想到下一秒萧尚泽就做出了个不同寻常的举动——一把抱住了萧濯的大腿，第一次开了口，而且是对萧濯开口，且仅说了一个字……
“抱！”
配上他那小闺女的装扮和充满稚气的声音，仿佛像是在撒娇。
萧濯“……”
海晏头一次看见萧濯做出那种无措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结果就是憋笑憋的浑身颤抖。
“海晏！滚过来。”萧濯冷冷的说道。
海晏的表情僵了一下，认命的走过去想拉一下，可是萧尚泽死死地抱住了萧濯的大腿不肯松，十分的……专一。
“要他！”萧尚泽死犟的喊道。
海晏忍住笑的冲动，对萧濯道：“殿下，看来他比较喜欢你。”
萧濯：“……”
这傻孩子难道不知道昨天差点死于他手吗？
萧濯轻叹了口气，俯下身，小心将他抱起来。萧尚泽搂着萧濯的脖子，搂得萧濯有些不自在。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跟别人这么亲近过了。
都说小孩子敏锐，可萧尚泽却一点都不排斥浑身带刺还手染血腥的萧濯。
可能他比较蠢，像他亲哥哥一样，萧濯想。
小孩子的感觉确实是敏锐的，但萧濯不知道的是，萧尚泽亲近他是因为喜欢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
十分熟悉，且又令人十分安心。
萧尚泽只在他身上待了一会儿，就慢慢的睡过去了，又变回了安静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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