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梦忆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早了。”
女子走近窗边，一只手向窗外探去。不消片刻便托住了一片雪花。微风吹过，拂过女子有些凌乱的长发，许是受了寒，女自登时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娘娘！快回来，太医说了您不能吹风！”小婢女一脸惊慌，一路小跑，先是拿了件毛裘外衣，给女子披上，紧接着轻拍女子的后背，扶着女子微凉的手，要把她扶回店内。
“咳，不急……”女子看着温和，却有些倔强的守在窗边。
小婢女没再说话，她知道娘娘在等什么，只是默默的给她加衣裳，加围巾，然后陪她一起等。
“母后！”
听到这声呼唤，女子的眼睛忽得亮了起来，朝着某一方向望去。
一个身着锦衣，不过垂髫之年的男孩跑了过来，由于裹的实在是太严实了，远看倒像是一个糯米团子在地上滚。
糯米团子“滚”了过来，向他的母后招了招手，又飞快的“滚”走了。
“濯儿，别跑那么快！小心摔了！”女子呼唤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小殿下！慢一点！”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对双胞胎侍童。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却很好区分。跑得气喘吁吁马上就要跟不上的是弟弟，一脸面不改色紧跟着的是哥哥。
“海晏，跑不动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河清，别让濯儿又跑丢了。”女子笑着嘱咐道。
海晏立刻就不跑了，把手撑在膝盖上缓口气。
“皇后娘娘，您管管小殿下吧，他天天疯跑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我看你就是体力不行，看看你哥，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啊。”旁边的小婢女耸耸肩。
“我跟你说话了吗，我在跟皇后娘娘讲话！”
“我爱说就说，你凭什么管我！”
皇后娘娘微笑着看小婢女和侍童斗嘴，最终以哥哥的出现告终。
“哥，你怎么回来了？小殿下呢？”
只见他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然后对皇后娘娘行了个礼，道：“辜负娘娘的嘱托，我……又跟丢了。”
萧濯又跑上了大街。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皇宫的宫墙有个不大的狗洞，隐藏在几丈高的杂草丛后面，他恰好能钻过去。他只要先躲起来，在找机会钻出去，侍童就找不到他了。
他兴奋的兜着口袋里的几块碎银子，蹦蹦跳跳的朝某一方向走去。
“木头人！木头人！木老头，我要木头人！”他清亮的声音响起。
他面前的铺子里有张桌子，木桌子上摆了许多木雕，雕成各种花和小动物的样子，小巧玲珑甚是可爱。木桌子太高了，他看不见里面，所以只能大声叫唤着。
“什么木老头，我姓张！弓长张！说了多少遍了！”木头张用一样响亮的声音吼了回来。
“你是做木头的，所以你就是木老头！”萧濯依旧理直气壮。
“什么叫做木头的，这叫木雕！木雕懂不懂？就是雕刻木头的！臭小子。”桌子旁探出了老头的蜡黄的脸，说话的时候把好些藏在胡子里的木屑震了下来。
“木头人呢？你答应我要做木头人的！”
木头张说过如果他把十二生肖都买齐了的话，就依着他的样子做个木头人，而且在萧濯的死缠烂打下木头张答应再给他娘做个木头人。
木头张神秘的笑笑，在桌子后面捣鼓了一会儿，小心的捧出了一对木头人来，小的那个活脱脱就是一个袖珍的小糯米团子，生动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在手上蹦达起来似的。大一点的就显得十分端庄、华贵，正温柔的看着前方。
萧濯把脸贴近了，细细观察。他对自己的木头人十分满意，但在看另外一个的时候若有所思。
“怎么，雕的不对么？”木头张问道，他没见过这孩子的母亲，只能根据小公子给的几个关键词雕，“温柔”“美”之类的。看小公子大概是富贵家的孩子，就雕的再华丽些，给裙子加了一（亿）点细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母……娘还要再年轻一点！再美一点！”
“……”
木头张沉默了。他已经是按照“最美”的标准来雕了，还要美……他雕的是啥，天仙么？真当所有女子都像今北朝皇后那样美貌吗？
但他看小公子生得也很是精致，估计着也是个美人了。
“那你买还是不买吧？”
“买！”萧濯不假思索的答道。
木头张的手着实精巧，萧濯不受控制的将小木人反复放进衣袖再反复拿出来把玩，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才好。
母后生辰快到了，到时把这个送给她，她定是会十分欢喜的！萧濯有些兴奋的想着，又不由自主的跳跃起来。
“小偷！有小偷！快抓小偷啊！！”
身后传来阵阵惊叫，萧濯正准备回头就感到有什么撞到了他的右肩。
萧濯扭了扭头，看到了那个人。
是个看起来就比他大了一点的小孩。
正在疯跑的时候撞到了他。
被一股巨大的惯性所推，他果不其然的被撞倒了，还在手中的木头人没能幸免于难，一个飞了出去，而袖珍糯米团子被压在了身下，“咔哒”一声两条腿断了。
萧濯立刻连爬带跑的捡起小号的自己，一脸心疼，仿佛断的是他自己的腿似的。
他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准备为他的“腿”讨个说法，却看见几个人已经把那个小孩围住了，对他又踢又打。
他是那个小偷啊，撞到萧濯的时候，他自己也摔了，手中拿着的几个馒头都掉到了地上，许是饿急了，他也不再逃，而是争分夺秒的把那些已经沾了灰尘的馒头塞进嘴里，丝毫没管那些正在欺凌他的人，好像被打的不是他一样。
“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
“往死里打！”
再不阻止一下，估计真的要被打死了。萧濯觉得就这么傻站着大概不太好，于是就走上前拉住了一个人的衣摆。
“等等，他欠了多少钱？我来还。”萧濯细细的孩童声音很快吸引了那几个伙计，先是看了看萧濯，再去看了看那个孩子，确认他俩应该不是同伙后，才犹豫着收了萧濯递过来的银子，松了那孩子的衣领。
“没有下次了！”那伙计恶狠狠的对那孩子说道，就和其他几个人走了。
“站得起来吗？”萧濯对他伸出了手。
那个孩子愣愣的看着他，一只手不自主的伸了出去，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敢直接握住，就这么将在了空中。
萧濯“啧”了一声，没想那么多，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旁边的巷子里跑去，“嘶-”这手也太冰了，萧濯才发现这人在大冷天里竟然只穿了两件衬衣，甚至连双脚都是光着的。
萧濯想想都觉的足下有些凉。
不过人还是乖巧的不声不响的被牵进了巷子里。当然也有可能是嘴里被塞了馒头说不了话。
萧濯找了个石阶让他坐下了，刚才只想着先远离人群，他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呢。
看着孩子估计也是没钱赔他的木头人了，而且打不得也骂不得。
“他”的腿怎么办？！他自己的钱不够他再买一个。
越想越气！
而且还没处发！
“你！叫什么？”萧濯问道，也许是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那孩子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
“乖乖儿”
“乖儿？”萧濯心想这大概是乳名。
“你父母呢？”
摇头。
“你的家在哪？”
还是摇头。
“”萧濯再次打量了一下乖儿，头发凌乱，原本还算干净的脸因为摔了一跤有点划伤，身形瘦削，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不是淤青就是染上了血污，双手冻得都快变成青色了，唯独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让他有了少许生气。
乖儿的手动了动，指向萧濯，用半沙哑的声音问道：“名字？”
“我？姓萧名濯，洗濯的濯。”
见乖儿歪了歪头，似乎没听懂的样子，于是萧濯也一起坐了下来，拿了个树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了个“濯”字。
萧濯年龄小，拿的也不是拿着毛笔，但是写的很端正。
乖儿倒是很认真的看着，也拿了个树枝学着写这个字，只不过写的有些歪歪扭扭的，丑到令人难以直视。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个断了腿的木头人。“帮你修好，以后还你。”
“你会修”这腿可是完美的与身体分离了，这应该不是能修回来的吧。
“重做。”乖儿道，眼神很是坚定。
“”说真的萧濯不认为字狂草成那样的人会做如此精细的活，但反正木头人也坏了，所幸坏不是大的那个不妨碍他送生辰礼萧，濯就把坏了的团子塞到了乖儿手里，然后感觉还不够，又左掏掏，右掏掏。把身上剩下所有的几两银子都塞到乖儿过去。
“去找西街的木头张吧，他人心善，也许会帮你，我要先走了。”说完，正顺势要走，小跑了几步，感觉不对，又倒退回来。
脱下最外那层锦衣，放到乖儿手中，离开。三个动作一次呵成，不一会儿团子就滚没影了。
担心他会冷吗？乖儿心想，感受到了锦衣上残留的他的体温。
温暖他早不记得上一次感受到这般温暖是在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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