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荒村
飞了一段路之后，萧凡便在一条山路上落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周围，还是无法辨认到底应该往哪里走，毕竟时光已经在匆匆之间过去了五年。
这时，远处三三两两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他们的身上大多背着斧头和麻绳，肩上的扁担挑着满满的一担干柴，看他们的衣服装饰，应该是附近的村民樵夫，正从附近的山林砍完柴木回来。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的，从萧凡的身边经过时都微微的侧身，脸上露出尊敬的神情，如今世道，修道之风盛行，仙家道法一直是人们所崇拜向往的，而修道之人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普通人的尊崇，虽然萧凡的年龄不大，但是从萧凡的装扮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修道之人，所以这些樵夫对萧凡的态度都很恭敬。
萧凡脸上露出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对他们的回礼，随即便打算迈步离开，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一礼，开口道：“敢问各位老乡，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处清水村？”
对面的几位村民互相瞧了一眼，其中一位头发花白但却精神健硕的老樵夫站了出来，显得很热心的样子，呵呵笑道：“小道长这是迷路了吧？你顺着这条山路一直往前走，前面有个路口，旁边有一条小径就通往清水村。不过...”
“嗯？”见老樵夫欲言又止，萧凡有些疑惑。
“哎，不瞒道长，那个清水村几年之前还是个挺热闹安详的村子，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夜之间被毁掉了，全村人都死了，如今哪里也只剩下几间破屋，成了个荒村，若是没事我劝你还是别去那里了。”老樵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语气中包含着叹息之意。旁边的几位稍微年轻一点的村民也是一起微微点头。
萧凡身躯微微一震，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随即微笑道：“我知道了，谢谢老丈。”
老樵夫挥了挥手，与其余几位村民一起转身朝远处慢慢走去，边走边谈论着。
话语之音渐渐远去，低不可闻，萧凡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在这山林深处，而远处吹来的山风之中似乎还能听见老樵夫轻轻的叹息：“可惜，可惜啊.....”
萧凡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老樵夫的话，不自觉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山路，静静地站着不动，许久之后，当他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表情。
缓缓的转过身，看向山路的前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向前走去，片刻之后，他便看见了老樵夫说的那个路口，以及那条小径。
那条荒草丛生，已经被草木遮盖，几乎湮没在了岁月时光中的小径。
不过是五年的光阴，却恍如隔世一样，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抹去了很多东西，又何止是一条路，一个人或者一段记忆？
被茂密的杂草掩埋的小路，早已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就这么寂静的在时光中渐渐地尘封，渐渐地消失。
或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掩盖的除了这条路，还有曾经的那份历史吧。
萧凡孤单的脚步终于打破了这深埋了数年的寂寞，悄悄的见证这时光的无情和残酷。
草木丛生的尽头是什么？是难舍还是后悔？
野草杂木之间依稀露出的是一片残垣断壁，藤蔓青苔已经爬满曾经的墙壁和石阶，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混合着草木的青涩和泥土的芬芳，似乎还有着烈火和血腥的刺鼻。
萧凡静静的走在破败的村子里，就像是走在记忆的时光中，走过每一间无人的屋子，却始终没有停下。
轻轻的伸手抚摸着坍塌的墙壁上的蔓藤和石头，冰凉的刺骨，仿佛是落入冰窟中的寒冷和窒息，痛苦的难以呼吸。
终于，在某一间已经破败不堪却依旧熟悉无比的屋子前，萧凡慢慢跪了下来，丝毫没有在意地上的泥土和石阶上爬满的青苔，深深的将头贴在了土地之上。
有两行泪水顺着脸庞落了下来，这么多年来眼泪再也无法抑制，萧凡整个身躯都在微微的颤抖。
“爹，娘，大家，我回来了...”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痛苦在内心蔓延，每一个字都充满着挣扎和哽咽，声音虽轻，却已经打破这座荒村数载时光里的寂寞和孤单。
草丛中低鸣的虫音，焦躁却律动，苍穹之上，白云飘飘，无声无迹，时间仿佛刻意又似乎不经意的流走，决意之间，不为任何人停留。
白云苍狗，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一朝繁华一朝荒，也许，有一天这里会再度热闹起来吧。
但是，如今这里唯一的生机只有草木间偶尔的虫鸣和轻轻吹动的微风了。
就这样，静静地，萧凡跪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可是，他终究是要离开的，他还脱离不了这世间的约束和责任。
他起身，迈步，准备就这样离去的时候，发现在这残破的村庄间却有着一条寸草不深的小路，和周围的荒废之景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仿佛触动了什么，萧凡的心脏跳动的快了，不由自主的踏上了那条路，朝着如同被时光忘记的前方走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中在期待什么。
风，轻轻吹动衣衫，似低语，似轻笑。
路并不长，延伸到村子的后面小河边，可是当萧凡走到尽头时，却怔住了。
一条路，却像是贯通了两个世界。
一座墓，像是在风吹雨打、日晒月洗中默默的等待着，又像是看透尘世沧桑、万物变幻后静静的守护着，就这么出现在萧凡的眼前。
天色蔚蓝，阳光柔和的洒下，墓地周围丝毫没有杂草丛生，反而三三两两的开着些许不知名却美丽的花朵，不时的还能看见在花间飞舞的蜂蝶，再走几步就是清水河，水声潺潺，波动流淌的水面上折射的光芒炫目却并不刺眼。
黄昏时分，这一切显得格外的安详宁静。
萧凡迈步上前，一直走到墓前，看向眼前的墓碑。
“清水村村民之灵”七个苍劲醒目的大字镌刻在青石墓碑之上，然而除了这几个字之外，整块石碑之上再没有其他文字。
伸出手，覆上石碑，手指轻轻的划过石碑上深刻的字，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可是萧凡的内心此刻却充满了疑问。
从这周围的环境明显就可以看出，这墓是有人特意所立，而且这里应该是经常受人清扫打理的，那么，又会是谁干了这些事呢？
“是师姐吗？”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萧凡的脑海之中，知晓这僻静山村之事，而又可能做这些的，似乎也只有浅雪了，“可是，师姐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当初，浅雪将萧凡救下，带回玄天宫，后来也没有再和萧凡提起清水村之事。本来应该已经被世人所遗忘的荒村，如今却发现，原来记住这里的，不是只有萧凡一人。
那么，内心里悸动的是什么？
是感动？还是悲伤？
手指来回的抚摸着碑上短短的几个字，一声叹息，终是随风飘散开去。
伸手将墓碑顶上的灰尘轻轻拭去，萧凡退开几步，缓缓跪下，对着面前的坟墓，慢慢的拜了三拜。随即起身又盯着墓碑凝视半晌，终于，转过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萧凡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衣服，不禁失笑，然后又回身走到了河边。
河水很是清澈，只是此时倒映在水中的那个人脸上和身上却是有些脏，到处都是泥土，头发之间还有几根枯草。
萧凡在河边蹲下，捧起一捧河水，盯着手掌中晃动的水，却没有动。
水很凉，然而萧凡的心却涌起了一丝温暖。
将手中的水放去，重新捧起清凉的河水，将脸洗干净，并把衣服和头发都收拾了一下，可是，这时候，萧凡突然目光一凝，整个人盯着面前的河水一动不动了。
原本清晰见底的河水之中，隐约的可以看见有一片暗红的血污，随着水流流动在水中荡漾看去，空气之中隐隐的飘散起淡淡的血腥之气。
萧凡的目光移动，顺着红红的细线向河流上方看去，河流从上方的树林中蜿蜒流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红丝延绵不绝，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处。
萧凡面色一变，冷哼一声，起身迈步，顺着河流向上方走去。
残阳如辉，不远处的树林一片黑暗，深邃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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