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巴嘎！花姑娘！
翌日，阮酒酒换上一身马面裙，让红柳替自己上了妆，那小丫鬟一面动作一边唠叨，说现下时兴什么“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眉黛烟青”。
懂了，裸妆！
“这唇妆的口脂啊，主要集中在整个唇部的内侧…”
哦嚯，这不是咬唇妆么！
果然小西八都是捡咱剩下的！
“还有这妆面啊，得在额头、鼻子和下颚三个部位晕染上□□，也就是过去隋唐时期的‘额间翠钿、眉梢斜红、唇边笑靥’变成白色。”
这不就是高光吗！
“夫人过去正是因为红柳上妆技术好才留红柳在身边的，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不爱红妆爱那庖厨来，日日换那胖师傅加餐的次数都比唤红柳上妆的次数多…”
阮酒酒复睁眼时，铜镜里一枚清雅秀丽的小美人儿正同她对视。
小金莲儿，你这张脸跟着我真是委屈了啊！
“夫人！咱不能如此形容就入那红楼楚馆！”清河县最大的销魂窟怡红院前，红柳双手死死抱住阮酒酒大腿，小声地求，“您好歹回去换身男装啊…”
阮酒酒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挪动半分，可恨到这时才感慨出自己在后世百十来斤的好处来。
八十斤有什么了不起的！
中看不中用啊！
阮酒酒狠敲了一把小丫鬟的头，“古言小说看多了吧你！你瞧瞧这怡红院前戴花抹红的老鸨，有哪个不是阅男/无数？你以为你那三脚猫装扮功夫，人家能看不出来？人那可是专业的！”
轻摇纱扇的老鸨侧耳偷听着，暗自赞同，这话夸得倒是不错，老娘的眼睛就是尺！
施施然迎上去，瞧了眼阮酒酒梳着的夫人发髻，僵了一瞬又恢复一张笑脸，“这位夫人…是来捉奸还是来砸场子？”
门口已有不少好事者围观，小声议论着。
阮酒酒心一横，嘴衔着半截衣袖咬着牙一撕扯，扯下半截袖子来。
四周一片死寂。
“我断袖了，这么表达是可以的吗？”阮酒酒心里直打鼓，嘶，好像不对啊，古代女通讯录，是不是叫磨镜来着？“还是得找个镜子来磨一磨？”
红柳赶紧低着头闭着眼睛装死。
她总算知道夫人为何近日出门都要蒙着面纱了…
老鸨纵横职场多年，属实也没经历过这场面，这时候的青楼的规矩繁冗，首先要“到门”，然后是“升阶”，进而“登堂”、“进轩”，之后便是“坐久”，最后才能“定情”，在见到娼妓之前，首先还需“点花茶”，价钱千数，而老鸨会通过此举可对嫖客的身份地位有一个初步的判断，通过老鸨这一关，才能“进轩”。
阮酒酒只见对方讪笑着不动，摸着下巴悟了一瞬，邪笑狂狷着吩咐，“红柳，掏钱。”
眼见着笨丫头真掏了块大的，又轻咳一声，夺过钱袋，“我自己来。”
小手哆哆嗦嗦掏半天，掏出块碎银塞入老鸨掌心，“妈妈，请笑纳。”
对方似笑非笑的掂量着银钱，“夫人想是第一次入我们这风月之地，这光是点花茶的价格，如今最低也得是这个数，夫人这点出手，连咱姑娘的面都见不到。”老鸨伸手比了个二。
二两银子！
折合人民币一千五百元！
还只是喝杯茶！
这么贵她还以为能直接嘬奶水呢！
白马会所也没你这么黑啊！
阮酒酒赔着笑讨价还价，“妈妈，其实我是来给您送财神爷的…”
对方一挥香帕，正要嘲讽赶人，后屋传来一声“妈妈，口下留人！”
几人齐刷刷抬头向那人看去。
howoldareyou？
怎么老是你！
应伯爵忙得满头香汗，面脂混着油汗呈现出斑驳姿态，忙忙地凑过去同老鸨耳语了几声…
老鸨满脸疼惜地看向阮酒酒，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原来是来应聘的！早说是来下海的，自己至于这么个态度么！
越瞧越欢喜，还知道梳个夫人发髻，知晓如今有些客人花头精多，没那枭雄的本事却好模仿那枭雄！就好人妻那口！
一手牵着阮酒酒的小手入那怡红院，一年掩嘴夸她，“妹妹这妆也不知如何上的，凑这么近看，近也一丝毛孔也无，肤色白净匀称细腻光滑，不像我同应公，半日下来这妆面斑驳不堪，又是掉粉又是花妆的…”
啊…这个啊，大概你俩是混油/混干皮吧…
阮酒酒被夸得一面懵逼，又听那花娘问，“还未问夫人芳名呢？”
阮酒酒心中疑虑未消，只谦虚道，“您叫我财神爷就好…”
花娘被逗得掩面直笑，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她“这可真是个通透的实诚人儿啊。”
这可不就是个财神爷么，一层面纱挡得住什么，想她卿十娘阅人无数，眼前这小美人一看就是个惹人怜惜的，脸倒是不错，可惜屁股小点，发育得也有些干瘦。
但这算什么问题？
老祖宗都说了，这世上没有天生发育不良的女人，只有后天不勤劳的男人！
青楼么，多得是世代相传的“摸摸大”功法，这尊财神爷身上的问题，那都是小毛病！
阮酒酒被香粉簇拥着，忍着鼻子的痒意，厚着脸皮提醒二人，“要不要也让我见见姑娘们？”
光看你们两个老妖精这算什么事啊！
老娘是来市场调研的啊！
应伯爵朝花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
都怪他们思虑不周到，好久没遇到这样急于上岗的工作脑了，他们这做hr的达成kpi的积极度都不如一个还未正式入行的新人，人家这还在海上漂着呢，都迫不及待要与同事搞好关系，好求教经验呢！
花娘越瞧阮酒酒越满意，有这样的员工，以后秦楼楚馆的内卷大旗定是由她扛起！以后这一行业主动加班都不是梦啊，卷死那些开小倌馆的臭男人！
心里一畅快，拉着阮酒酒上了怡红楼最顶楼，入了那头牌柳如意的房门。
阮酒酒一进门，眼睛瞬间就亮了。
身穿红色纱裙的大美人，腰间用白色纱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浓密的秀发以夜合花簪，面上也不似自己脸上这清汤寡水的裸妆，朱唇杏眼，容色娇艳，身段风流。
若是说这潘金莲真身生得一副端庄典雅的县令夫人模样，那她阮酒酒鸠占鹊巢的这幅身子是江南烟雨下的一碗清淡莲子羹，这柳如意便是那蜀地撩人的川味火锅。
巴嘎！花姑娘！
大家好，我是辣妹的舔狗，小辣鸡！
阮酒酒一把推开花娘同应伯爵的搀扶，脚底生风，飞过去同美人姐姐贴贴，深情款款地同人家对视，“穿过挪威的森林，让我走进你的梦里，夕阳落在我干瘪的钱袋上，恩客不一定是个男人，她有可能是个男女通吃的色中饿鬼。现在是下午不知道几点，我不是马思唯，我是干饭多了长得肥，我是垂涎姐姐没人陪。”
柳如意呆愣了一瞬，随即笑嗔着问花娘，“十娘，这是新招了个说书的？”
“不”，阮酒酒掐着柳如意的下巴，让她眼里只能有自己，满眼坚定，“我是你的财神爷，不！你是我的财神爷！”
说罢推搡着花娘同龟公往外走，说是不能打扰二人商谈业务。
房门被阖上，柳如意不紧不慢地添了杯茶，“姐姐要同我商谈业务，怕是寻错了人。”
没找错呀！你不就是那个春宵一刻起价十五两的大冤种吗！
“柳如意虽然流落烟花之地，但如今不过是卖笑卖艺，只会些吟诗作对，弹词唱曲，无力接待贩夫走卒，只堪迎合附庸风雅的文人士子，夫人既以女儿身入这风月场所，
若非捉拿偷吃的臭男人，便是决心入伙这皮肉生意，这服侍男人的手段，如意还未学，也不屑学。”
明朝的□□之所以身价很高，道理就像是苹果、路一危灯、牢力士等大家耳熟能详的名牌一样，她们的高价值是有一定道理的。
只是这一时期的青楼文化发展到近现代，延续了四百年，在这四百年里中弹琴作曲等缺乏使用价值的产物被抛弃，只剩下相对“实用”的皮肉交易。
比起解决所谓的生理需要，更偏向于追寻浪漫的情调。
阮酒酒喝了一口美人亲手倒的茶，笑着问：“灵魂都出卖了，还在意这？”
柳如意闻言，双手猛地攥紧，双目怒视对方，一抹朱唇烈艳生风，抿成一副倔强的表情。
“美人莫气，我也只是说句实话，良言逆耳，弹琴唱曲儿，聊天解闷这是你的剩余价值，若是有朝一日资本家榨干了你的剩余价值呢？这吃青春饭的，就和文科专业一样，可替性太强了，你能看不能吃，若是日后来个漂亮的，人家想得开，又能看又能吃，客人都跑去她那处了，你猜等待你的命运是什么？”
等待她的，是被践踏的、一文不值的清高，是花娘不必轻声细语捧着她的嘲讽，是“既入风月之地还想保全完璧之身”的侮辱，等恩客们听腻了曲子，便会像市井中流传的一般，公然竞价她的清白。
小美人脸色都泛了白，阮酒酒颇为心疼，“所以，是想留在这里，被一些道貌岸然的文人骚客以‘半点朱唇万客尝，怎配我这状元郎’这等屁话评头论足，日日活在pua下被迫雌竞，还是愿意同我一起，面不公可起而论之？”
毕竟同样是画饼，老板画的饼可比男人画的饼香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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