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喜欢吗
秦端明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方南天哭过的痕迹还很明显，眼睛湿漉。
秦端明点头，道：“是。”
方南天呼吸一滞，“为什么？”
“能有什么为什么？”
“理由呢？”方南天固执地问。溺亡人会抓紧最后一根稻草，尽管没什么用处。
“这需要理由吗？”秦端明认真地看着他。
方南天没说话，心里哽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你要理由也可以，”秦端明声音平静，坐在他面前，缓缓道，“第一，这条路比你想的难走。第二，你还小，你还年轻，学业为重。第三，我们不合适。”
方南天看着秦端明。他能想到很多观点反驳，但也能想到秦端明将说的话，只要秦端明不喜欢他，所有的都可以变成拒绝他的理由。
秦端明道：“这些理由可以吗？”
两人沉默了许久，方南天低着头。
秦端明道：“去睡吧。”
方南天这才抬起头，张了张嘴，干涩地说出几个字，“喜欢过我吗？一点点的……”他声音越来越小，“……实话。”看着秦端明，彷徨着，企图捕捉到任何从秦端明脸上闪过的神色。
秦端明垂眸，最后道：“没有。”
方南天一愣，坠着心脏的那块大石头没有了，整个人都变得空落落的。
“知道了。”说出的那几个字轻飘飘的，风刮来就能支离破碎。
方南天起身朝卧室走去，没再和秦端明说话，察觉到秦端明进来取过另一个枕头，也没有再看秦端明。
隔天早上秦端明醒来时，卧室的窗帘还拉着，他进门拿衣服，看见床上的人。
方南天的睡相其实很好，基本前晚什么姿势躺下，第二天还是那个姿势，他向着窗户那边侧身睡着。
秦端明盯着被子里的那一小团，走过去，在床边蹲下。
方南天在睡梦中也微蹙着眉头，也许是做噩梦了，嘴唇紧抿。
秦端明伸手抚上他眉间细细的褶痕，眼神深沉柔和。
茶馆。
秦端明面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因常年的职业习惯，就算坐下，背脊也挺得笔直，乍一看两人的举止还有几分相似。
“端明啊，杨刻远的事得尽早，这么拖下去，只怕又会错过机会。”男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泛着淡青，冒着热气。
“你最近和他的养子走得很近吧，这是个机会。我查到杨刻远最近身体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家一次，他请的私人医生，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他回家前大几率都会联系他的养子……”杨刻远不常回家，行程隐蔽，要想有把握拦截住他有点困难。
这不是胡旗斌第一次和他说这件事，最近越发催得紧，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联系他了。
秦端明问：“你们了解多少了？”
“杨刻远的行踪向来隐秘，我们现在手里的证据还不足……”
秦端明忽然有些不耐烦，“那你们先把证据找够再说。”
胡旗斌的神色严肃了些，“八年前的事情，你不想给你弟报仇吗？你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让杨刻远罪有因得吗？端明，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但你不要意气用事。”
八年前，他弟跟着他来到他读书的城市，秦端明那晚作为学生代表主持一个晚会，节目结束后，手机里二十个未接电话都是他弟打来的。
他弟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杨刻远开的一家娱乐场所。
失踪了三个月，他弟的尸体在临省的河流下游被一个渔民打捞到，尸体已经腐烂，明显能看出被侵略和施暴过的痕迹，是经过长期的折磨留下的……
那个会所很乱，人尽皆知，而他弟给他留的最后一条录音，秦端明反复听了百遍，至今他仍记得那些破碎的声音，像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那晚少年绝望地叫着他的名字，“哥，救我……你们他妈的放开我！哥，哥，你接我电话好不好……”夹杂旁人的嬉笑声，很多人，“谁在乎你啊？杨哥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没人会来救你，就别怪我们……”
少年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发颤，“哥，我以后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声音戛然而止。
秦端明自那一晚仿佛变了一个人，周围人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刻意隐瞒了这件事
。
说是隐瞒，其实是他自己走不出去，愧疚和自责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少年破碎的模样每晚都出现于他梦里。
没人知道那个失踪的少年是谁，就像他认为他弟弟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回家的路而已。
秦端明性情变得阴沉不定，沉默寡言，他推掉了出国的机会，转而报了一所军校，后来他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却拒绝了继续深造的机会，转而回到他弟弟最后和他一起待过的那座城市。
曾在这里的局里工作过，但秦端明没有继续留在那里，而是以私人身份一直寻找报复杨刻远的机会。
杨刻远劣迹斑斑，这些年为人处事却特别谨慎。
秦端明开了一家酒吧，混迹于那些如杨刻远般的劣迹斑斑的人之间，几年如一日，只为亲自找到报复杨刻远的铁证。
胡旗斌还在说。
秦端明垂眸，握紧了茶杯，“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没主动的联系，基本没有碰面的机会，自从上次的事后，碰面的机会更少了，方南天发现秦端明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自己。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明显，只是方南天的感觉。
他和朋友几次在路上碰见秦端明，秦端明会和他打招呼，但有时候会刻意忽略他，当作没看见。
他和禾景续走在校里，禾景续碰见后约一起吃饭，秦端明推脱了。
禾景续又多次聊起去酒吧玩，秦端明也说没空拒绝了。
秦端明没有来联系他，两人已经将关系说得明白，方南天再头铁，也没法舔着脸去找秦端明，不是不想，怕被嫌烦。
除了心里时常有空落的感觉，见到秦端明时空缺被填补的瞬间愉悦，偶尔会突然特别想秦端明外，方南天照旧学习吃饭睡觉运动。
直到一天上午，秦端明忽然给他发了个视频。
来自一个短视频软件的转载，视频里几个男生在夜店喝酒，摇着头晃动身体，镜头滑动最后一幕定格在方南天脸上。
一个男生正揽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些什么，方南天全程看着镜头，不熟的人会觉得高冷，但他那时却是有些醉了，正发愣。
方南天将这个视频看了两遍，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拍的。
秦端明道：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方南天愣了下，很意外秦端明给他发信息，也诧异秦端明怎么会有这段视频，他说了一个社交平台，又道：在这上面认识的。
那边处于正在输入的状态，一会后才回道：你少和他们接触。
方南天说的是一个同志社交平台，他前不久好奇注册了，意外遇见一个初中同学，两人聊了句，同学约他去玩，方南天只去过那么一次。
但看到秦端明给他发的这条消息时，方南天心里没由来升起些怒气。
方南天：关你什么事？
秦端明给他打了个电话。
“南天，他们有些人玩得很乱，而且，”秦端明顿了下，“那个软件上约的人很不靠谱。”
方南天心跳得有些快，他觉得秦端明并不能做到那晚上的决绝，于是用着轻松地口吻道：“我想试试别的人。”
那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秦端明才道：“下午一起吃个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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