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怕疼
刚入夏季，天气不算炎热，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湿气，正好是下课的时候，篮球场又迎来不少人。
方南天将球扔给队友，接着又指了指篮球场旁边的石阶，队友意会地点了点头，他转身朝那边走去。
他坐在台阶上，灌了几口矿泉水，从挂在一旁的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接连弹出十多条微信消息。
禾景续：“今天晚上去喝酒吗？”
“我找到一个酒吧。”
“新开的，在学校附近。”
“干嘛呢？回消息。不回就当你默认啊。”
“那说好了啊，今晚上去。”
“别鸽我。”
……
方南天眉头微蹙，这才缓缓打出几个字：不去。
刚发出去，紧接着又弹出禾景续的好几条短信，还没来得及看，一通电话又甩了过来。
那头传来禾景续哭天抢地似的声音：“怎么不去啊？挺好玩的，好热闹，今天他们都没空，我一个人呢，好无聊，你就陪我去呗，啊？去吧？去吧！”
方南天被他软磨硬泡的烦了，直接道：“知道了。”接着掐断了电话。
晚上九点，禾景续给他发了个定位，说自己还在路上，让方南天先过去。
方南天看着地图上的红色小点，是不怎么远，想了想，就沿着地图散步过去了。
推开酒吧门的时候，室内的冷气混杂着烟味和酒气扑面而来。
方南天找了一处靠吧台的座位坐下，给禾景续发了条消息，将手机放在一旁。
方南天的长相是出众的，身材匀称，下颚线流畅，就算戴了一顶鸭舌帽，坐在并不显眼的位置，也招来酒吧内不少的目光。
他没有注意到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直到一个男人端着一杯酒，撞了下他胳膊，他才抬起头。
男人嘴角带笑，看起来不太和善：“附近的学生？”
方南天不太想搭理他，平静地移开目光，没说话。
“一个人？一起去喝杯酒，玩玩，哥请客。”男人指了指远处的一张酒桌，那里有人冲这边喊了几声，似乎是一伙的。
方南天面无表情地回绝道：“谢谢，不用。”
男人夹着烟的手拍了拍他的帽子：“你是a大篮球队的吧？看你有点眼熟，哥请你，过去喝一杯，别磨磨唧唧。”
方南天不知道男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不耐烦道：“我说了，不去。”
男人语气也有些不爽：“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啊？再问你一遍去不去？”他要掀开方南天的帽子。
方南天手里的酒杯猛地砸在桌上。
他站起来，比男人还要高半个头，方南天咬着牙，鸭舌帽打下的半片阴影遮住脸，衬得他此刻的眼神也有些阴沉。
“不去。”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伸手要拿过桌上的手机，手腕却倏地被人抓紧。
“妈的！给你脸了？”男人夹烟的手抓着他手臂，烟灰抖落，落在他裸露出来的小截手臂上，方南天眉头一紧，反手大力甩开了那人的手，紧接着手臂抵在男人胸前，用力。
男人没料到眼前少年突然的举动，跟着一个趔趄，后背撞上身后的吧台，倒吸一口凉气：“你他妈的！”
方南天眼神阴沉，男人一拳挥过来，砸向他小腹，方南天躲开后，又抓紧男人的一条胳膊。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随便搭讪的一个学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半个身子都被方南天紧紧压在吧台上。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停下手中的娱乐看向他们这边，还有看热闹似的起哄。
“那不是邱哥吗？”
男人是在这块混的，不是善茬，这些人都要面子得狠，眼见着要被熟人认出来了，男人抡起身后吧台上的一个空瓶往方南天身上砸去。
玻璃碎裂的清响引来周围人声一瞬间的寂静，但很快又被嘈杂的音乐声覆盖。
方南天已经躲开到一边，但还是没架住手臂一疼，他能感觉到，热乎湿润的东西攀上了他的小臂。
僵持片刻后，又一道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在争斗的两人间显得突兀。
“想把我店砸了？”
方南天抬头时压低了自己的帽子，入眼时只看见一双修长的腿，穿着黑色西装裤，皮鞋程亮。
开始还
和他打架的男人像突然矮了半截，声音也不似那么强势，带着些谄媚：“明哥来了啊？我不是故意的，是想替您酒吧教训教训些不长眼睛的。”恶人先告状，说完还恶狠地瞪了方南天一眼。
秦端明闻言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男大学生。
穿着干净的白色体恤，齐膝盖的灰色短裤，带着深色的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方南天没说话，盯着那双与酒吧气氛不太符合的皮鞋，向前走了两步，道：“老板吗？多少钱，我赔了。”
方南天说话时的声音有些闷，没有刚才揍人时的那副很劲了，听起来还有急切。
等了会不见有人说话，方南天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张一百的和几张零钱，也不抬头，胡乱地塞给面前的老板，也不管那人接没接住，转身就往门外走。
几张钞票顺着秦端明前胸全部掉落在地上。
“你小子！”男人不解气似的要拦他。
“等下。”秦端明叫住他。
方南天脚步一顿，言语中的急切比刚才更明显：“我就这些钱了，改天再给你行不行？”还带了些若有似无的郁闷。
“你过来。”
方南天这才抬头看向那个老板。
秦端明向前走了几步，这也才看清少年的脸，很干净的一张脸，脸很小，五官很精致，不像是个会揍人的。
秦端明笑了下，说：“不让你赔，跟我过来下就行。”
方南天也是愣了几秒：“去哪？”
秦端明却是忽然抓住他另一只胳膊，指了指他划伤的左手：“你这样容易感染，我给你处理下，你再去医院看看。”
秦端明又叫了几个服务生把周围打扫一下。
方南天顺着秦端明的指尖看了一眼，浑身却是僵硬了几秒，紧接着瞥开眼，当机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就被人拉着胳膊往吧台里面走去。
吧台里面有扇门，通向员工的休息室和杂物间。
方南天被领去一间宽敞的房间，进去时他抬眼看了下门牌，写着“经理办公室”几个字。
秦端明指了指左处的沙发：“坐会吧，我去拿医药箱。”
说完秦端明又出去了，留方南天一个人在房间内。
方南天僵直着身体坐在沙发上，背脊笔挺，不敢动弹，后背已经渗出一层细汗，手臂处伤口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强烈。
秦端明拿着医药箱进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他惹不住笑了下：“怎么，被吓到了？刚刚揍人的时候不是挺狠？”
秦端明本来也只是想开个玩笑，觉得一个大男生一脸紧张地坐在那有些好笑。
不想男孩抬头时，倒真的红了大半个眼圈。
他一愣。
方南天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似在思忖着说什么好，结果好久才挤出一句：“你快点行不行？”
秦端明沾了碘酒给他的伤口消毒，伤口不算太伤，没留下玻璃渣。
在秦端明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方南天一眼都没看秦端明，尽管在强忍，但身体细微的抖动仍是出卖了他。
秦端明得出结论，眼前这个快一米八的大男孩怕疼，怕得要死。
在秦端明一次次往伤口上涂碘酒的时候，方南天眼泪珠子都快往外蹦了，他右手握紧拳，强咬着嘴唇，眼眶瞪圆，像是要干架似的，凶狠的表情和那张些许稚嫩的脸，有些格格不入。
“疼就说，”秦端明语气平静，“这么大个人怕疼也不丢人。”
这句话听在方南天耳里，却是怎么听怎么奇怪，他呼出一口气，看了身侧的秦端明一眼，淡定地说：“我哪里怕了？”
小鼻音和逞强的语气，秦端明笑了笑，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直到方南天又要开始不耐烦时，秦端明才拍了拍他的后背，站起来，收拾医药箱：“好了，记得去趟医院。”
方南天立即起身，手臂还是疼，被干净的纱布缠绕着，倒不像刚才那么狰狞了：“谢谢。”
秦端明道：“小事，也不能带着血从我酒吧出去。”
方南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走了两步后又突然停下，回头道：“不是我惹的事，影响到你的生意，很抱歉，下次我再来还你。”
语气有些局促，没头没尾的，说完方南天就走了。
秦端明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少年
后背衣衫被汗意浸润的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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