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见面（2）
顾小枫在那个话题以后，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直到陈舟说了下课，她也是郁郁寡欢地收拾着书本。
“小枫。”陈舟叫道。
“陈老师。”
“他们的话你别多想。”
顾小枫叹了口气，心说陈老师你不懂。
关于姐姐的一些话她说不出口，所以便说：“陈老师，我不是因为他们说我姐。他们只是大多数人中的一部分，他们都这么想我姐，其他人呢？我姐她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心里想的多着呢。”
顾小枫云里雾里地说了一通，陈舟听的糊涂，然而还没等他问什么，就听楼下一阵惊呼。
顾小枫率先下楼，这个时候顾小橄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有拿手机拍照的，还有着急忙慌拿纸笔递给她签名的，顾小枫忙跑了几步下楼，吃惊地望着这场面。
顾小橄在一群孩子们中间努力维持秩序，这边签完了名，那边又抛出一个问题，有问她新剧什么时候上映的，还有说她本人比网上更瘦的，而有几个对她不太熟悉的，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站在旁边等他们结束。
顾小橄本来可以躲在房间不出来的。
正如张言所说，在这个娱乐至上的时代，每天都有很多崭新的信息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她不必风口浪尖之时拼命解释，只要先躲藏起来，避过风头，等这件事渐渐为人所淡忘，等众人的情绪逐渐趋于冷静，再来从始至终地袒露真相，才是对她最有利的方法。
可顾小橄没打过自己的心魔。
她明明知道陈舟是妹妹的补习老师，以后的每周必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可她就是没忍住想立刻就见他。
顾小橄签完最后一个名字，微笑着递过去，她抬头望见陈舟。
见了以后做什么呢？
在情感里，顾小橄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小女生。
她对陈舟就像学生时代暗恋班里某个男生一样，只期望每天能偷偷瞄上一眼，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要。
“小橄姐，我看这几天热搜，都在说你举报了cp粉的老巢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说话人身边的女生扯了扯她衣服，那人尴尬的笑笑，“那个……我妈等我回家呢，我先走了。小橄姐再见，陈老师再见。”
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告别，顾小枫赌气似的下楼，说道：“现在好了，你看他们回去准在网上瞎说。”
陈舟没搞清楚状况。
他是个几乎不在网络上浪费半点时间的人，微博更是从来没有下载过，至于他们说的热搜，还有最近关于顾小橄发生的事情，他也所知甚少，只是偶尔听办公室的同事提起过。
他当时也没当回事，也就根本没有详细了解过。
但现在看，顾小橄身上该是发生了什么难办的事。
顾小橄揉了揉妹妹的头顶，原本顺滑的短发瞬间变得蓬松，她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出了声：“我都没放在心上，你倒先生气了。”
顾小枫躲开她的□□，表情不是很愉悦，“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行行行，我都是装的。让您老操心了。厨房有吃的，妈给你留了排骨，快去吃吧。”顾小橄再次瞄了眼楼梯上的陈舟，见人欲走还未走，便扬声道：“陈老师我送送你吧。”
陈舟没说出拒绝的话，更何况，就算他拒绝了，顾小橄还是会跟出来。
以前她就是这个脾气，除了学习以外，他俩每次都是自说自话，但最后，大多数情况还是他顺了她的意。
比如她那时很喜欢逛夜市，每次提前完成学习任务以后，总会提出要去逛逛。而他呢，向来不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总觉得那里吵得头痛，所以当然不可能同意。
然而顾小橄也从来不会在意他的回答，她要做什么，下一秒一定就要实现，一点儿折扣都不带打的，这件事比起去夜市，更让陈舟感到头痛。
陈舟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自然不能放任一个女孩子偷摸出去胡闹，夜市他跟她去了，下一次，顾小橄这个小狐狸就跟捉住他的弱点似的，又央求他一起去酒吧、去ktv……
陈舟回忆起当年教她的那段经历，不禁感慨，如果没有顾小橄这么难得学生从一开始就挑战他，或许他现在不可能如此得心应手吧。
陈舟在前面走，顾小橄跟在后面一点儿声都没有，说送送，还真就只是送送。
一眨眼到了小区门口，陈舟一手扶着门，回头说：“我替学生们给你道个歉。”
“都是小事。网上造谣成本低，谁都能瞎传，我都习惯了。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就是问问，要是我高中的时候遇见明星，我肯定也八卦八卦……”
顾小橄话没说完，有人从外面走过来，她下意识压低帽檐，一抬手没摸到帽子，才想起刚才走的匆忙，只戴了口罩。
要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这么在意自己是否会被人发现，这几天被骂得太惨了，她应激似的想要逃避。既害怕被人询问，又害怕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就在她无所适从的时候，陈舟突然挡住她，低声说：“去那边，我有话问你。”
顾小橄坐在假山石下，接受陈舟目光的审判。
这个时候她才有一种自己的陈老师回来了的感觉。那天刚回来，她见到他给妹妹上课，以及今天，她总觉得陈舟离自己好远好远，就跟陌生人似的。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陈舟当然不是这么冷漠的人，虽然他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但对曾经的学生，更何况还是他第一个学生，他肯定不会虚假的寒暄两句就结束了。
这几天只是他太忙了，还没空出时间。
现在，他倒要好好问问这个顾小橄。
陈舟面对她：“说好了庆祝你考上……”
“陈老师，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斤斤计较？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顾小橄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问别的。”
每次说话都跟要吵架一样，陈舟有好些年没被人噎的这么难受了，他继续说：“好，不问了。那你说说这次又惹什么祸了？”
“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
要这么聊天，什么天都聊不下去。陈舟暗骂自己真是找罪受，顾小橄这丫头从来都不在嘴上讨饶，从前他还能仗着是她老师威胁威胁她，现在算什么？
他刚才不过就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从没有过的紧张，才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刺猬意图藏起脆弱的自己。然而事实证明，小刺猬不把别人扎死就不错了，需要他在这里多事？
顾小橄怼了陈舟两句，知道这人嘴上愚笨，很难接住她的话，她笑着说：“陈老师你怎么还是说不过我？”
陈舟转身欲走。
顾小橄连忙追过来，“别走啊，陈老师，我真没惹祸。我前一阵不是拍了个戏吗……”
顾小橄见陈舟不懂的样子，差点忘了他不爱看电视剧，她继续说：“娱乐圈每天不都那些事嘛，有人引导舆论说我跟人家谈恋爱，有粉丝喜欢，有粉丝不喜欢，就吵起来了。挺凶的。”
顾小橄说的极其简单，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陈舟不能说百分之百了解这丫头，但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她的一些小习惯自己可能不知道，陈舟可是一清二楚。
比如，她紧张的时候话会说一长段，密集得让人插不上话；遇到小事会多加渲染，像吃了多大亏一样，看你为她着急；可一旦遇上她没把握、搞不定的事，她一定会像这样，告诉你个大概，自己一个人承担。
陈舟帮不了顾小橄什么，这他知道。
他没再追问下去，反倒问她要不要去吃饭。顾小橄眼睛亮亮的，提起吃的再难的事都忘了。
陈舟约她晚一点见面，地点到时候发给她。顾小橄就嘲笑他会不会用微信，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陈舟嘴上占不到半点优势，无可奈何地说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饭店定在了庚华一中对面，此时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周围的饭店也就很少有人光顾。
顾小橄望着窗户内一颗颗认真小脑袋，心里莫名平静许多。
人真奇怪啊，小时候想长大，长大了又想回到小时候。
陈舟来晚了，他嘴里说着抱歉，一边招呼服务员点餐。
顾小橄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我记得他家以前是个麻辣烫店啊。”
“老板不挣钱。前年改的。”
“陈老师，你不经常在外面吃饭吧？”
陈舟笑笑：“很少。”
“那为什么请我？”
“还债。”
顾小橄歪头，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不太好受，“闹了半天，我就是个债啊。”
“你不算吗？当时没请你吃饭，这些年你说不定在心里怎么诽谤我。”
“既然都是债了，只还本可不够，利息也得还。”
“得理不饶人。”
“我没有理。”
顾小橄没心没肺的大笑，陈舟食指微曲，关节敲了两声桌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顾小橄吗？”
“这不是陈老师的地盘吗？我才不怕。”
陈舟摇头，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服务员上完菜以后，他才开口接着问：“顾小橄，你怎么不唱歌了？”
这话剜心一样，顾小橄埋头吃两口饭，再抬起头又是无所谓的样子，“这不是为了生活嘛。再说，我也不是唱歌的料，踩了狗屎运唱歌出了道，现在公司咋安排咋是，能挣到钱就行。”
顾小橄这话是不是真心，陈舟听不出来，但他能看出来她的不开心。
他顺着她的话说：“都一样。”
“算了吧，陈老师我们可不一样。你看我，经常身不由己，成天各种赶。从这儿飞到那儿，从那儿飞到这儿的，都快成飞天小女警了。”
顾小橄顿了一下，“我虽然抱怨吧，但其实做明星也挺好的。你看，大多数人都只能经历一种人生，我却能变成不一样的人，过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陈舟点点头，笑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
“长大了。”
顾小橄搓搓手臂，嫌弃的说：“陈老师，你也没比我大几岁，不要搞的好像看着我长大一样。你一这么说话我就想起楼下那张大爷。你知道他吧？”
提到张大爷，陈舟想起当年顾小橄拽着他出去玩，正巧被他见到。这位张大爷当即汇报给顾小橄的爸妈，说什么孩子已经高三了，可不能学人家早恋。属实闹了个大乌龙。
陈舟安静地听着顾小橄终于不再拘谨，回归从前的样子，在他面前东拉西扯，根本不用他引起话题，突然想起朋友的话。
他说，你生活一直这么波澜不惊，有意思吗？
陈舟的生活是那种规律性很强的。在什么时间，要做什么，都牢牢地挂在日程表上。也许是做老师的习惯吧，他哪怕是休息，也习惯将每一件事都放在固定的时间去做，很少打破。
朋友还问过他一句，他说我特好奇，你真的从始至终都没坏过原则？
那时，他还没想起顾小橄，所以斩钉截铁的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至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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