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救他
中年修士愕然的望着自己的腹部，元婴碎裂，紫府崩溃，只是被一道黑气袭上，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下一刻，那中年修士轰然从天空坠落，只是还没有完全坠落，只是到了一半，身子便已经被周围撕裂的空间缝隙吞没。
周围还有无数和他一般下场的修士，有些死了，有些伤了，伤的程度不同，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突破那个少年的防御，那些黑气，在少年周围形成一个半弧形的防护罩。
碰着死，磕着伤，只是短短的时间之内，天地之间的肃杀之气已经变成了一片萧瑟。
“你这个魔物，你使的什么邪功！”
有人从背后袭击少年，少年身上的鲜血溅落在他手上，然后，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那个修士瞬间化为了一滩血水，在半空中淅淅沥沥落下一片血雨。
可怕之极。
声势浩大的伏魔之战，想要将失踪了近十年的魔胎斩杀的那些个雄心壮志，伴随着这些死亡，而且还是痛苦凄惨至极的死亡。
剩下的不到一小半的人，大多都打起了退堂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样完全没有价值的死。
无论是谁，最多只能够在样貌绝丽的少年身上弄出一点小小的伤口，甚至那小小的伤口带来的，是更加可怕的死亡。
更多的，却是连碰触少年一下都做不到，便被他护身的魔气给湮灭伤害。
修真之人，他们可以为了一时的激愤，一时的热血而将生死置诸身外，但是，那从来只是一时的，当长时间的无用功，无用的牺牲之后，他们会想起自己性命的宝贵，会想起自己本来应该有无数年岁月的人生，想起自己未来会有的成就。
“我不打了。”
“这是个怪物，这根本就是个怪物。”
“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第一个扔下武器转身逃离的人，拉开了真正溃败的序幕，那是一个年轻的弟子，他本来也是天之骄子，本来应该有大好的人生，前提是他能够逃走，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都是疯子！”
咬牙切齿的对着那些还在坚持着向少年挥剑的人怒骂了一声，年轻的弟子转瞬便离开了百十里。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从单个单个的离开，到一大片一大片崩溃逃跑，任由着那些师门长辈在身后呼喊，乃至于抓住他们，得到的是逃跑弟子慌不择路的攻击，太过可怕，那些死的人，死的太不值得。
到最后，反而是那几个坚持不愿意离开的师门长辈被自己门下的弟子所伤，老的，少的，到最后，都逃走了。
不逃走的，那就只剩下一个结局——死。
半空中，除了淡淡的血色漂浮在空气中，静静的，只有寒风拂过，方才还那么喧闹的一场追杀围剿，转瞬间，变成了如此的寂寞。
少年绝丽的容颜上残酷的笑容慢慢的化为了淡淡的，惆怅。
他伸手拂过自己的身子，那耗费了无数精力，多少弟子费劲生命才好容易制造的伤口，就那么，被他只是伸手便治愈了。
除了身上衣服上一些破损的口子，露出的肌肤，洁净如雪，看不出丝毫受伤的样子。
他现在的能力，便是直接生死人肉白骨都是毫不费力的，更何况是恢复身上这些细小的伤口。
少年唇边是自嘲的笑，以往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样子逆天的能力，现如今，这对他来说却是挥手间便能够解决的事情。
又看了一眼方才幻影消散的地方，心里空荡荡的，满腔的杀机，满腹的怨恨，随着方才对那些修真人士的一场杀机，已经尽数消散，不消散又能够怎么样呢？
杀再多的人，她也回不来了，回来了，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他，亲手推开了她，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那么清醒，不是那么清醒的意识到，原来，他们现在的所谓相逢，原来，她所谓的以后，其实都只是幻梦一场。
若是真的杀那些人有用的话，他不介意将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部杀光，甚至，追本溯源，跟着那些个来杀他的人，寻觅到他们背后的宗门，寻觅到那最初传出魔胎消息的人，乃至于他还可以追溯到仙界，追溯到究竟是谁留下的那个命令，一代代魔胎与修真者之间的一场场厮杀，一代代魔胎的陨落，一次次的将他复苏的机会破灭。
只是，他不在意了，他连她都丢掉了，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局外之人呢。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的脚步迈开了，只是才迈出了几步，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慕容城将身周的紫色星力缓缓铺陈开，慢慢的遮蔽了半边天，不是为了攻击少年，他就是能够将整片天地都遮蔽了，也无法杀了少年，乃至于伤了他都悬。
慕容城，只是用紫色星力沟通天地，清除方才一战产生的那些个影响还有那些个残破。
血色的云恢复了洁白，凛冽的风，重新被阳光照射。
“什么什么打算？”
少年停住了脚步，歪着头，侧首望向身侧的一片紫色氤氲，很漂亮的光芒，天道钟爱的光芒。
“端木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慕容城问，眼中有强自压抑的悲凉，他被遮蔽着，很多事情都没用听清楚弄明白，可是，他起码弄清楚了一件事情，端木麒，是真的不在了。
“......我不是端木颜。”
少年的身子僵住了一瞬，良久，背对着慕容城，将这句话出口，他已经再也不是什么端木颜，在端木麒死去之后，在她也消失了之后，他什么都不是了。
“我只认得一个端木颜，算了，无论你承认还是不承认自己是端木颜，都无所谓了。”
慕容城怅然的笑了一声：“若是觉得没有地方去了，你可以来找我。”
到最后，他也只能够说一句这个了。
对端木颜来说，端木麒的存在便是唯一。
对端木麒来说，端木颜的存在便是真实。
缺了谁都不行，少了谁都不可以。
方才想着端木麒不在了，他起码要做些什么，便是为了端木麒，他也要为端木颜做些什么。
可是，真的话到了嘴边，才发现，其实，他没有任何可以做到的，或者说，对少年来说，他唯一想要的，唯一需要帮助的，他无法给予他。
“世间从此之后，再无端木颜。”
在慕容城话音落下后，沉默了一瞬，少年的嘴里说出了这句话，回应了慕容城的好意。
话音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身子，转瞬千里之外。
便是为了慕容城的这份好意，他不会再去打什么紫薇星力的主意，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去打紫薇星力，国运之力的主意了。
都消失了，他也要消失了。
慕容城望着九天之下，那一片跪拜等待的臣民，他们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或者说，方才那场发生在九天之上的战斗，杀戮，也只是在九天之上发生罢了。
那么多鲜血，生命，都是洒落云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慕容城望着一片片紫色氤氲修复的天际，垂落了眸子，端木麒，从此以后，便只能够存在于记忆中了，他的使命，是人间凡世的安宁，那些不该存在的情感，从今日始，消失了，也好。
——
他又回到了那一片广漠之间，那里和他离开的时候，仿佛是一般无二，风还是那么冷，那么寒瑟，天地之间还是一片萧然。
只是，缺少了那一抹气息，那一点意念，缺少了每每入定之时，若有似无的感应。
他是太古魔尊颜的一抹意识，他是称尊魔界的魔君颜丰，他是被一个人万般宠溺着长大的端木颜，他又什么都不是。
寒凛的风拂过脸颊，割裂般的痛，眼角有些凉，他没有用魔气防护，混沌之气，更是不会放出，这片天地无法承受住混沌之气，他没有想要摧毁的欲望。
他现在甚至连摧毁自己的欲望都没用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个了。
他慢慢的，在那片已经消散了气息的广漠之地，坐了下来。
少年的身姿，在风沙吹拂间，一点点的，幻化成了孩童的模样，也许，在他混乱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孩童时候吧。
那是最幸福的时光，在此世，甚至在万古的记忆中，最最美好的记忆了。
天地风烈烈，孩童的身影，在一点点变淡，那是他的源力，他的意识，在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
方舞雨在做梦，梦中她变成了一个男人，梦中她抱起了一个被血浸染的孩子，她将那个孩子一点点的养大，如珠如宝，那个孩子依赖着她，信任着她。
她看着他长大，每一分记忆，都是另一个她心底最珍惜的宝物，都是她欢乐的源泉，比起修炼有成，比起剑法进阶，还要开心，还要美好的记忆。
她以为，那一个自己，和那个孩子，能够一直在一起，那梦，太美好，美好的她不舍得醒来。
即便生活中有许多其他不好的东西，可是，只要有那个孩子在，只要他在，一切的一切，就都好了。
梦外的她是那样想的，梦中的他也是那样想的，没有一个人，想要将这一场美梦碎裂。
她和他，过了很多年，她看着他，从小小的一团，长成了能跑能跳能够撒娇的孩子，看着他从一团稚气的孩子，脸上渐渐染上了一点少年青稚的轮廓，她以为，还可以看着他长成真正的少年，长成真正的男人。
却没有想到，美梦破灭的那样快，美好来的那么短暂。
她梦到，他杀了她，她梦到，他无声的哭泣，她梦到，他抱紧着自己的双膝，孤零零的坐在一片黄色的沙粒之间，身影，渐渐的变淡变小。
待到他的影子完全消散的时候，便是他的生命彻底离开她的一刻。
那一刻，她清晰的知晓了这一点。
不要，不要，颜颜，颜颜，求你，不要让自己消散，我还在，我还在等你。
她想要靠近他，她想要告诉他，自己没有死，没有消失，她要他等她，她要他回来，她要他珍惜自己的命。
可是，任由着方舞雨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用意念想要到达他的身边，都只是徒劳，像是有一层异样坚固而可怕的隔膜，将她和他分割在不相干的两个世界中，她能够看到他，却无法碰触他，无法唤醒她，而他，甚至看不到她。
他的身影越发的暗淡了，似乎只要再来一次风暴，就会彻底吹散。
“颜颜，不要，不要，不要！”死。
她向着那坚固的屏障狠狠的冲去，她感觉到那屏障在吸收她的意识，若是不能够救下她的颜颜，她便是身陨魂灭，又有何干系。
方舞雨的脑袋昏沉沉的，身子已经开始有了一点幻影。
“啾啾”
“啾啾啾啾”
奇异清脆的叫声从九天之上，从四面八方传来，包裹住了开始毁灭的灵魂，包裹住了方舞雨的意识。
“救他。”
方舞雨突然睁开了眼眸，眼中一片惊慌骇然痛苦无措还有绝望。
“啾啾啾啾。”
一个毛绒绒的团子蹦到了方舞雨的口鼻部位，欢快的不得了，绿豆大的小眼睛都亮了几分，小小的爪子不断的踩踏着，宣泄着欢快的情绪。
“丑蛋......”
方舞雨喃喃出了这个名字，恍如隔世。
丑蛋啾啾啾啾的回应着，一团黑色毛发掩映着，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它身上愉悦的气息。
方舞雨想到方才幻梦中所见，感受着自己意识莫名的虚弱，将丑团子抱到了跟前：“丑蛋，帮我救他。”
那是她的颜颜，是颜丰，也是端木颜，她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啾啾。”
丑团子眨巴着绿豆大的眼睛，对视着方舞雨眼中那些负面的快要将她自己逼迫的崩溃的脆弱。
点了点头。
“谢谢你，丑蛋，谢谢你。”
她将自己的颈子，凑到了它圆滚滚的身子上，流下了眼泪，打湿了它的毛发。
他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自始至终，你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人，从来没有变过。
丑蛋绿豆大的眼睛，在一个瞬间，闪过一抹痛苦，极致的痛苦与哀伤，却在下一刻，自动消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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