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原初魔
女子身上的白衣一点点的化为了血色，那鲜艳的红，饱满的红，像是饮尽了世间一切鲜血般，透着一股子强烈的不祥意味。
只是在场唯二剩下的两个观众，已经无法去揣测那份不祥，在自己的生命如同烛火间最后一点火苗，随时都会被熄灭的情形。
霜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苏晗还没有死，但是她只是执拗的等待着一个也许会有，也许至死不会有的答案。
即便是死，起码死个明白，死个清楚。
白色化为血色衫裙的女子一步步走了过来，仔细望去，她的脚没有沾到地面，她停在了霜落的面前，眼睛却没有望霜落一眼。
霜落觉得她在看什么，看自己身侧的某个存在。
她忽然间就猜测，是否那就是让尊贵无双的仙尊宁可坑杀这么多天才弟子，宁愿亲自动手，也要为其夺得天运，补其灵魄的存在。
“为什么？”
这一句，霜落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再次开口问出来的，实际上，她没有力气再开口问出第二句了，这一局，分明是红衣冷艳的女子询问的，带着一种与其冷涩表情不同的质问痛苦的语气。
“告诉我，为什么不吞噬掉这两个女子，只要再吞噬这两个女子，阵法便完成了，九十九步都已经走过了，我费尽了心思，算尽了所有，只差这么一步了，仅仅一步之遥，我们两个就可以在一起了......”
霜落觉得自己现在若是能够做出任何一点儿表情，面上的表情定然是极其惊骇不可置信的，面前的哪里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分明便是一个深陷情海孽缘的世间普通女子。
“君上，颜，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就这么不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女子的眼眸一点点的变成了红色，那红色不是太深，却是宛若琉璃之色，带着一丝丝恍惚能够迷惑人心的明澈，那是明明通晓一切，却自己沉醉其中不愿意清醒的色彩。
霜落感觉身后有一个人的气息在形成，很清浅很清浅的气息，伴随着那个气息的形成，周边死亡的同伴，他们所处的地方，有一种无法说清的东西在慢慢的吸引流通凝聚。
真的是用他们这些人的存在成全另外一个人。
那一瞬间，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许是恨，也许是无奈，也许是解脱，也许是恍然，更也许是疲惫。
太多的感觉，因为仙尊的存在，即便再恨也无法对其构成什么威胁。
因为他们这些人会遭受这一切，其实根本不是完全无辜，因为他们想要得到太多，想要得到仙尊的赏识，想要得到仙尊的指导，想要成为仙宫中的真正上层，想要的太多，背后跟随着的危险自然是同等的。
没有谁是能够只得到利益，背后便没有危险，他们都是自觉来的，甚至是多方竞争来的，十六个人，没有哪一个是无辜的，只是因为仙尊太强，他们太弱，弱的甚至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弱的甚至无法让自己在身处危险的时候有那么一丁点儿挽回的余地。
霜落望着红衣的仙尊面上满满的变得冰冷无比，她望着对方伸出了手，五指向上，仿佛托着什么东西一般，小心翼翼的托到了她的脑袋侧面。
不止是气息了，那一刻她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暗色的天地间宛若星子一般，可是那些怎么可能会是星子，那根本便是同伴的血肉，灵力，天运，法则乃至于神魂。
在那星子闪烁间，她望见了一张张模糊的容颜，勾勒着扭曲的线条，那些模糊的容颜，正是已经消失了的已经死了的同伴。
“不......要......”
霜落凝聚了所有气力伸出了手，她想要阻止，想要阻止那些同伴最后留存的痕迹的消失，即便她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根本就无法做到任何事情，此时此刻，她改变不了什么，那些人已经死亡了，可是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觉得自己还不如立刻死了。
仙尊的视线，第一次从另外一个地方转移到了霜落的脸上，她细细的望着霜落，眼睛中的神色莫测难言。
霜落渐渐的觉得自己的身上多了些气力，起码本来濒临死亡的感觉消散了许多，她抿着唇，没有出声。
“我以为你会继续求我。”
仙尊的声音冷冷的，不知道是否是霜落的错觉，她觉得对方的声音冷涩中掺杂着些许的恨意。
在揣摩出这么一点情绪之后，霜落觉得可笑，觉得不可置信，她再是天才，可是相对于仙尊，也只是对方的指掌之间决定生死罢了。
这样的自己，这样对于仙尊来说宛若蝼蚁一般的存在，如何能够引起这位至尊的恨意？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霜落最先感受到的不是什么害怕，而是荒谬。
“十六个人中，你是最让我注意到的，不是因为你修为足够，而是因为......”
仙尊的视线又落到了那还在持续凝聚的星子之间，那星子中渐渐的没有了那些模糊的熟悉的容颜：“你很像是一个人。”
“颜，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放过她？”
哧哧的笑出了声，那笑声有些不正常：“真可笑。”
“你的所有神魂都是我凝聚的，你的天运是我费尽心思夺过来的，你的生命现在是我赋予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够忘记她？”
女人的声音有些尖利，尖利的可怕，天地之间撕拉之声不断，天空出现了裂痕，地面出现了缝隙，就像是被刀片肆意切割过一般，整个身处的所在都有些不稳。
霜落望着这个女人，是的，现在在她的眼中，面前的再也不是什么至尊，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突然间就觉得可笑，仙尊，仙尊，世间的至尊原来也是有如此的弱点吗？
天地的唯一仙尊原来也会为情所困的吗？
身后传来啊的一声轻叫。
霜落才想起除了自己之位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苏晗始终没有出声，直到此时，霜落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挡在了苏晗的身前。
苏晗没有再出声，可是一只手却悄悄的在身后攥住了霜落的衣服，那衣服其实一点儿都不结实，就像是霜落现在一点儿都没有办法做些什么，可是这却是一个少女生死间唯一的依赖。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仙尊的声音又趋于平稳冰冷，没有了方才的尖锐刻骨，她的五指已经开始弹动了，指尖仿佛是弹动着琴弦一般，弹奏出最优美的曲调，星子慢慢的增多，慢慢的在向着一个恍惚的形状勾勒。
这一次不再是重复先前那些弟子模糊的容颜与扭曲的身影，他们最后的存在痕迹终究被消除了，这一次，是全心的作画，是全心的勾勒。
这一次，是天道孕育新的生灵，是一个曾经遭了天地厌弃的存在，寻找自己一线生机的开始。
在那全新的生灵孕育的同时，仙尊的声音持续的响起：“魔界是世间传说最黑暗的所在，是世间传言所有罪欲的深渊，任何人到了这里都会被染尽了污秽，任何人到了这里，都会向往外界的光明与安宁，只是却没有人知晓，魔界也可以很好很灿烂，也可以没有黑暗，只有光明。”
霜落闭紧了嘴巴，她本来已经束手待毙了，可是身后那来自于苏晗的拉扯的力道，还有仙尊恍惚的语气，让她心底渐渐熄灭了的想法，再次燃烧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呢？
最后拼死一搏，为什么不能够做些什么？
仙尊又如何？
不反抗是死，反抗是死，不反抗是将自己的所有生命尽数赋予了别人的一念之间，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选择自己的结局，即便是死亡！
霜落身体中本来充斥着的全部都是魔息，可是不知晓是不是仙尊出现的原因，不知晓是不是大多数魔息现在没有用在改造压制她的用途上，她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元力，在一点一滴的恢复，魔息再强再多，终究是别人灌输来的，而身体中存在的那一点自己本身的力量，即便只是恢复了一点，起码用的顺手。
霜落体内的能量最先冲刷的是识海。
识海中一片黑暗无际，仿佛是暗色的夜幕无垠一般。
而霜落体内受她控制的刚刚恢复了一点儿的元力就仿佛是那一点最初的光明一般，缓慢的，却也坚定的停驻在那一片夜空间，一点点的向着周围渲染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仙尊的声音还在继续，霜落不知道她究竟发没发现自己的动作，可是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她不会放弃的，就算是为了让自己和苏晗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他就是我的光明。”
红衣的女子用了一个他字，确定了霜落先前的一切揣测，原来真的有一个他的存在。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魔界无数黑暗间的一幕，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深渊中的污秽，可是我看到了他......”
即便霜落全身心的在冲击着自己体内的黑暗元力封锁，可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失了神。
仙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深渊的污秽，是黑暗间的一幕，那样的话语，那样的语气，很容易让人猜测出对方一开始便是魔界出身。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个笑话一丁点儿都不好笑，仙尊是仙宫的至尊，是人界的全能之神，是打击魔界与魔的先锋，是世间最为痛恨污秽的纯白。
这些东西，宛若法则一般，深深的铭刻在此界任何一个人的脑海中，没有任何人会去怀疑，也不会有任何人不相信。
偏偏，就是这法则一般的认知被红衣女子自己否认了。
“你不是仙尊。”
霜落咬着牙，吐出了这几个字，此刻她宁愿对方不是仙尊，宁愿自己先前的感觉先前的判断全都是错的，因为若是这个女子便是仙尊的话，若是连法则都被欺瞒的话，那么，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我是仙尊。”
红衣的女子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除了我之外，世间再也无一人成就真仙之境，我不是仙尊，谁又是呢？”
她似乎很有与霜落聊天的兴趣。
“您是仙尊，那他又是谁？或者说，他是什么？”
即便那星子只凝聚出了模糊的轮廓，即便她还是无法看清那个存在的面容，可是那必定是个他，因为红衣女子口中的执念是他。
“......他是魔。”
红衣女子的视线又移到了星子之上，她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好像是失了神，过了半晌，她终于给出了霜落一个答案，一个让她不敢置信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不是吗？若不是魔的话，为什么自己十六人会是被魔气附身，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最纯粹的魔气融入身体。
先前不知晓为什么仙尊要多此一举，现在是明白了，只是没有想到，堂堂至尊，喜欢的男子是魔，那个一直对魔喊打喊杀，而且也是切实的下狠手的仙尊，居然会亲手创魔。
“我不明白，你明明那么痛恨魔。”
是拖延时间，也是觉得自己生存的几率极小，那便将所有想要的问题都问个清楚，起码若是不小心死了的话，霜落便是明白鬼，而不是糊涂鬼。
“他是魔，也将会是世间最初最强的魔。”
“你疯了！”
霜落目瞪口呆，她为这个真相觉得心里发寒，觉得自己从头到脚的发冷，那些被诛杀的魔，只是为了一个女子的私心？那些在诛魔过程中死去的修士，那些仙宫中一年年为了猎魔而陨落的同门。
红衣女子笑了：“不，我很清醒，我只是知晓谁对我是更加重要的，当然，颜是最重要的。颜，你高兴吗？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占据世间最初最强之魔的称号呢。”
“原初之魔，便只有至尊真仙才堪匹配，只有我才是你的良配，所以，其他任何会阻碍你和我在一起的人，都让她们去死，你觉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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