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窖中赠剑有所求
这便不单是寂静了，有一瞬，柳元芷觉得几人的呼吸都一起停了下来。蜡烛也被她吹熄了，世间就更添几分寂寥。
“军爷！”
宋威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他怎么会不知在辽人眼里他这摸样分外可疑？可若是放纵着辽人将这菜窖揭开，那就不单是跪不跪的事儿了。
其他的辽人们不知能否听懂宋威所言，但觉他低声下气的模样分外有趣，便哄笑作一团，指着他的头说笑。
宋威好像听不懂这些话，又好像是听懂了。
辽人头目也笑得够了，便拎着宋威的肩膀将人提了起来，还体恤的帮宋威拍了拍身上所沾的尘土，不知是揣了什么目的。
“宋威！你！很好！”
宋威也赔着笑，心却坠到了谷底。等快要走回了屋子里时，那辽人头目才忽然变了脸色，叫人将宋威扣在了原地，自己则又要回到菜窖边上去。
“给他拖下去！”
辽人头目的嘴角肆意勾起，大步坦然的向菜窖边走去。
还不等他得意多久，沾满锈污的镐头就落在了他的脑后。宋威不知是何时从钳住他的辽人手里逃了出来，又攥起了随意丢在一侧的镐头。
“遭，遭了！”
其他的辽人顿时失了色，仿佛没看见过浊血污了洁白雪地的景象。
宋威红了眼，不顾辽人人多，挥舞着镐子就冲错愕的辽人们砍了过去。那些辽人也不知几时回过神的，也提起院里摆着的农具招架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
院里静的太久了，宋氏沉不住气，可没人拦着她，她也没起身。
杨思感受这沉重的气氛，却什么味儿都品不出来，单是觉得所有人应当都不开心，所以才没有人吭声。
“姨姨。”
她掏了半天打着好几个补丁的荷包，才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被纸包着的粘糊糊的糖块。
“姨姨不要，大丫留着。”
宋氏摸了摸杨思的头，却将糖块放回了杨思的小荷包里，杨思便来回转着方向，一遍又一遍的将糖块取出来。
没人舍得收下，这是她的宝贝，她一个人的桃花源。
“我真得去瞧瞧了！”
宋氏这次是真的从不高不矮的地窖里腾地站了起来，直抵着地窖，直不起身。
“他爹性子烈，要是惹了那群辽人就不好了！辽人这会应该已经离开了，我得去看看他爹怎么样了。”
掐着时辰，应当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没有动静，可不就是该走了？
可宋氏眼睛里的泪珠子止不住，她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结果。
她不是去看的，是去收棺的。
院里还摆了两卷席子，没想到那么早用上。
“姑娘，你刚刚要剑的是不是？”
柳元芷怔了住，一时不解地点了头。
“是，若你们要离开，我是护得住的。”
这副凛然就义的模样，她大概是只在战场上瞧见过。宋氏夫妇刚强，可不一定要送死。
哪怕这会宋氏让她使剑给一个痛快，她也觉得是这夫妇二人的性子，可她未必下得去这个手。
宋氏趴在地上摸索着什么东西，窖子里黑，她看不清楚四周，又不肯说，旁人也不知她在寻些什么，也就不好做帮手。
良久，宋氏才从吴姐的脚边摸出一个白花花的小骨节，细瞧才发现是刚刚被柳元芷急着吹灭的蜡烛。这会就只剩下半截了，不知还能燃几时。
宋氏又猫腰捏着手指间的蜡烛，分外吃力的不知又在找些什么。
“您在找些什么？”
柳元芷看不下去了，宋氏爬得太过吃力。
“没什么。”
宋氏不答，却仍是在空荡荡的地窖里摸索，嘴里念叨着：“我记着是在这的”
又摸索了一会，宋氏才在一处黑漆漆的角落里摸出一把长剑。倒瞧不出什么出奇之处，仅是一把长剑。
宋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思，方才将剑递到柳元芷的手上。
“这是她爹的，送给姑娘了。”
柳元芷掂了掂长剑的分量，沉甸甸的，道一声：“多谢。”
“还有一事要求姑娘。”
宋氏欲言又止，眼神落在了一腔不忿的宋明身上。
既是收了人的东西，答应一两句事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柳元芷点点头，猜着大概是什么救一救宋威，亦或是带她们一家逃出这处村落。
前世得人相助过一次，这般算下来，便是两件事了。
“您开口便是。”
宋氏不知是从身上扯下来了什么东西，好像是发着光的一个小坠子，紧紧的塞到了宋明的手里，又替人攥上手，紧紧地攥着。
“我得去瞧瞧他爹去，一会半会要是回不来，就请姑娘照看一下吴姑娘，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宋明这会才回过味来，扯着宋氏的袖子，扯破了嗓子的喊着娘。
“这一去，恐是十分危险的。”
柳元芷一时心紧，可又急不出什么劝慰的话。
“便是为了明哥儿，您也该先活下去再说。便是我，也没什么把握敌得过那么多的辽人。”
宋氏大抵是有着自己的执着，神情仍是十分坚持，却默不作声的靠在了木梯。
她当然怕死。
人哪能不怕死呢？
可一想想宋威如今不知如何了，宋氏便也不怕死了，单是担忧该如何过日后的日子，或是宋明日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一连串不争气的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吴姐看了柳元芷一眼，便附过身去安抚滚着泪珠的宋氏。她不觉柳元芷性子凉薄，可到了这时候还这么理智，便让人不知该夸她镇定，还是什么了。
不懂人情？不懂旁人的可怜？还是心里从未有该有的悲悯？
“过了当有一个时辰了。”
柳元芷抱起铁剑起身，回应她的只有宋氏阵阵的呜咽声。外面似乎又飘起了簌簌的风雪，平白为窖中添了些许寒意。
她叹了口气，又顿了顿嗓子，才道：“总不好一直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若平安，再回来告知你们。”
吴姐沉默了会儿，她总觉按柳元芷沉着不惊的性子，踩着一地的废墟走出村子也是有可能的。
可推开窖门时，有张两眼视线向窖中试探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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