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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明争暗斗

        “哼,那丫头倒是命大,竟让旁人挡了灾祸!”冯氏又怒又惧地回了房,劈手将茶盏推至地上,散了满地的锋利碎片。那心腹妈妈忙问道:“奶奶,这竟是怎么回事?那大小姐原活不到今日的?”说着,那妈妈又急切申辩,“老奴可是从您刚落地就伺候您的,断不敢生出二心。那药是老奴亲自寻来,论理,也不会出现问题呀!”

        “好了,妈妈,我又没说是你坏的事,”冯氏气急败坏地骂道:“是咱们倒忘了还有那个贱人了!别看着不起眼,坏事的能耐倒是一等一!竟能在咱们的眼皮底下换了药,看来,这宅院里可没有谁是省油的灯。不过,好在何采那丫头学乖不少,只要了四成,咱们也只能当作破财免灾了——横竖都能再夺回来!”那妈妈这才放下心来,只顾兀自后悔——怎的就没看住,叫那个赔钱货搅了奶奶的好事呢?

        何槿带着珊瑚回了闺房,这才觉着身上全是冷汗,连贴身衣裳也有了几分潮气。何槿知道,冯氏不是个好糊弄的,今日之事,若差了一点分寸让冯氏察觉出什么,怕是自己也性命难保。想着想着,何槿心中不禁烦躁起来,吩咐珊瑚备水,她想要沐浴。

        卸下嫡姐留下的钗环,款掉精致的外衫,何槿慢慢将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真累啊,想要在这府里头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她靠在木桶的桶壁上,叹了口气,默默无言。珊瑚打理好琐事,才走过来试探着问方才的事情。何槿不愿多谈,只暗示几句,再三嘱咐珊瑚要小心一应吃食、茶水,万不能叫人动了手脚去。唬得珊瑚脸色煞白,连连点头。

        入夜后,珊瑚伺候何槿睡下,回了自己屋里,看着晦暗铜镜中宜室宜家的一张俏脸,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珊瑚想了很多,姨娘的死,小姐所受的苦,自己所遭的罪……终究狠下心肠。

        第二天一早,何槿就醒了,她不见珊瑚来伺候,心下诧异,披了外衫去寻。眼前所见令她吓得一激灵:珊瑚跪在数片尖锐的碎瓷上,白净的脸上多了几个巴掌印,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痕。

        何槿幼年丧母,与珊瑚相依为命,二人的感情深厚。她见珊瑚浑身是伤,心疼得很,又急又怒,立即询问珊瑚:“珊瑚,你这是怎么弄得!怎么浑身是伤?是谁欺负你了不成?”便想拉了珊瑚起来,仔细看看伤。

        珊瑚脸色苍白,神智却清明,忙止住何槿,觑着四下无人,小声说道:“小姐,如今咱们身处险地,只能想些办法来糊弄别人。奴婢私心里想着,既然要演戏,干脆演个全套。府上的人都知道,大小姐与二小姐势同水火,又怎能善待已经死了的庶妹的丫鬟?!冯氏虽知道大小姐留着我是为了我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但旁人未必清楚。所以,奴婢就演了场苦肉计。”

        珊瑚停了停,继续说道:“奴婢知道,小姐最是疼我,必定下不了狠手,所以……”

        何槿听了,再忍不住泪水,搂着珊瑚哭了起来。珊瑚身子一僵,轻轻推开何槿,强忍伤痛勉强一笑:“小姐,如今咱们连命都很难保住,哪里是哭的时候?等小姐嫁过去,在宋家立住脚跟,有多少仇报不了?倘若不慎被别人察觉,别说奴婢这些罪白受了,咱们这些年所忍的也就白忍了。”

        珊瑚毕竟是个弱女子,这些年在旁人的折辱、欺凌下又常常吃不饱饭,昨个儿整整跪了一夜,身子实在挺不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纵然如此,仍勉强恳求何槿不要为她请大夫。

        何槿愣了好久,僵硬地站起来,一晃一晃的回了内室。自己梳洗完毕,按着嫡姐从前的喜好换了一套艳红色的衣裙,平静一下心绪,这才出来。何槿不敢看重又跪在地上的珊瑚,硬着心肠,换来了几个粗使婆子,高声斥道:“把这个不会伺候人的狗东西丢去下人房里,不必理会!哼,竟敢哭那个贱人扰了本大小姐的好梦,你长了几个胆子!”一言终了,何槿不敢看婆子们怎么捆上珊瑚,急匆匆回了内室,默默流泪。

        何槿囫囵着用罢早饭,心神不定地窝在房里,惦记着被绑走的珊瑚。她胡思乱想,只恨不能陪伴珊瑚。

        珊瑚,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交好的丫鬟在一旁照料你?折腾了自己一夜,一定,很痛吧?将来,我总要他们把这咱们的血泪、伤痛,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若我能安稳出嫁,必然认了你做干妹妹,替你挑一户好人家……你说的对,咱们报仇的日子,在后头呢……珊瑚,你跟着我受苦了。我总要补偿你的……

        请安时,何槿显见的有些不快,冯氏按耐不住火气,嘲讽着:“大妹妹这是怎么了?有谁还敢亏欠你不成?”何槿放下筷子,盯着冯氏,似笑非笑,说:“二嫂子当真是心细如发呢!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个没长眼睛的丫鬟冒犯了我而已。二嫂子很不必往自己身上想去。”

        “咳咳,”隋国公咳嗽两下,说:“既是不好好当差,便再指给你一个好丫鬟。我瞧着,你母亲身边的琥珀就很好。”

        呵,既要用我,又要防我,倒也不嫌累得慌。何槿腹诽一番,面上却不显,依旧浅笑着回了话:“多谢父亲疼爱,琥珀老实稳重,的确不错。但女儿还想再留着珊瑚,毕竟,她还有几分用处。”说罢笑盈盈地看着冯氏,竟是挑衅一般。 “罢了,你若还缺人,只管找你母亲要去。”隋国公心想,一个庶女和一个丫鬟,还能翻起多大的风浪?让她顶替嫡女嫁入高门是给她一个大便宜,她不敢不听自己的安排。还不如就容下了,算是给她的一点甜头,让她更死心塌地的听话。

        何槿请安回来,漫不经心地去了珊瑚待的屋子探看珊瑚的情况。她见珊瑚发丝凌乱,双颊绯红,精神不济,一时着了慌,伸手去探才知道,珊瑚发烧了。何槿恨得牙根紧咬,大声斥道:“来人!把这个狗奴才给我治好!想去地下陪你那个贱主子?没那么便宜!你做了那许多好事,我可要一一回报呢。”说到最后,美艳的脸上强挂上冷笑。底下人看了,自是不敢违背,珊瑚慢慢的也就养好了。

        冯氏听了心腹的回话,方寸大乱,只认定“何采”大难不死,慌忙去凑钱财,心里却愈加气恨。

        何槿知道,自己如今行动都受限制,必须想办法在这府里安排个伶俐的贴心人,才能活得容易些。她找来珊瑚,悄声询问:“珊瑚,你在府里可有什么可靠的人吗?我有事情要她去办。”珊瑚仔细思量一番,才想出一个人来。“小姐,夫人院子里有个叫紫燕的小丫鬟,与我最好,素日私下里也常有个消息往来,应当可用。”

        紫燕?罢了,且赌一次,横竖出不了岔子,何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珊瑚看出她的不安,轻轻说道:“她是奴婢爹娘捡来养大的,算是奴婢妹子。比我晚卖到府里两年,这关系没人知道。奴婢爹娘去了以后,我们俩倒也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

        “既是如此,且信她一回。你只悄悄的寻了她,我有话与她吩咐。”“是。”

        当晚,何槿在僻静处见了紫燕,令她把自己的一支簪子送到叶家两位小姐手中,又教她见了叶氏姊妹该怎么回话,这才回房歇着。

        是夜,紫燕寻来郑氏院子里的一位管事妈妈,使了些散碎银子,又说了好些软话,好容易告下假来。就急忙回房收拾了一下,心里慌乱的很。

        次日,紫燕打扮的寻常,揣了些散碎银子就出门了。因怕有人跟着,紫燕特意先往街市里逛了逛,挑了些针线、珠花,又包了两包点心,七拐八拐,才去了叶府角门。

        便有一位看门的婆子出来,满眼戒备,责问道:“哪里来的丫头?怎么敢乱闯?!”紫燕便按何槿教的,一本正经说:“想来妈妈不认得我,我是琳琅阁的人,前些日子府上的两位小姐将一支荷叶簪子送到我们那里修改。这不,才修好就送来了。只是,又有一家小姐看上了这簪子,想借去画个样子。我们是做生意的本分人,哪里敢私自答应,所以今日顺便来问一问。妈妈若是不信,只管将这簪子送上去,让二位小姐仔细看看。”

        那婆子将信将疑,遣了旁人去问二位小姐,自己只管让紫燕在外头等着。紫燕是个会做人的,笑眯眯地拆开点心包,取了一包出来给那婆子,说:“妈妈整日看门,怪辛苦的,我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才买的点心,还热乎着,妈妈且尝尝合不合口味。”那婆子心里欢喜,面上和善许多,推辞两句也就收下了。

        紫燕一边等着,心里一边盘算,看着姐姐的表现,恐怕死了的才是真正的大小姐何采,现如今这个小姐,只能是二小姐何槿假扮的。不然,凭着姐姐和二小姐的情分,哪里能二小姐刚刚去世,姐姐就去了大小姐身边尽心尽力地伺候,还拉了自己做心腹?若果真如此,这府里,早晚要出大事的。

        正思忖着,有人让她进去。紫燕规规矩矩地随那人去见叶氏姊妹。才到了院子里,就有一位打扮的干净利落的丫鬟等着。那婆子笑说:“嫕姑娘,那丫鬟我已带来了。”“嗯,有劳妈妈了。这是大小姐赏给妈妈的,妈妈去买些茶喝吧。”“这,怕不好吧?”“有什么不好?妈妈只管收下,横竖有大小姐在,还怕谁多嘴多舌的找打不成?”显见的一语双关,那婆子亦是机灵人,忙收下退出去了。

        紫燕怯怯的尾随那丫鬟进了屋,一道珠帘挡住了她的视线,依稀见得一位妙龄女子端坐帘后,不怒自威。“你叫什么名字?这簪子从哪里得来的?”“奴婢紫燕,是何府的丫鬟,这簪子是我们小姐喜欢的,只说是让我们送到这里问几句。”“哦,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从前奴婢可不知道,现在仿佛是叫何采。”“罢了,她既然喜欢,这簪子就送给她吧。嗯,只有荷叶没什么好看的,须得荷叶荷花在一处才算好呢。阿嫕,把我那支荷花簪子取来,给她带回去交给她家小姐。”“是。”

        那个叫阿嫕的丫鬟忙去取了一只锦盒,交给紫燕,又领了她下去。路上阿嫕拿了一个小荷包,塞给紫燕,说:“你来一趟不容易 ,总不能叫你白担着风险。这里头是些小首饰,你戴着玩吧。”紫燕推辞一番,收下了,又从角门走了。

        紫燕难得出来,又买了些小东西,欢欢喜喜的回了府。说来也巧,正碰见何槿扶着珊瑚的手在后园喂鱼,紫燕作出想要避开的样子,反被珊瑚高声斥住。珊瑚“小心翼翼”地瞄了“何采”一眼,见她神色微冷,方继续开口:“是谁教你的规矩?见了大小姐也不知道问好吗?!”紫燕连忙过去,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小声说:“奴婢紫燕,见过大小姐。”

        珊瑚走上前去,小声问道:“可成了?”“成了,这是叶大小姐叫我拿回来的东西。”说着,紫燕灵巧地掏出东西,“扑通”跪下,前行几步,抱住何槿,口中不住求饶,已是将锦盒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何槿手中了。何槿一甩袖子,冷笑着骂了几句,罚紫燕跪在庭中,就领着珊瑚走了。紫燕跪了半天,也就起来做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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