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同于他的惊讶，楚梁则是一脸的平静，注视着神色淡漠的龙秦问：“龙爷，您的意思是？”
龙秦拿起酒杯，眼掠过一丝掠夺而残酷的光芒。
“找到她。”
“您找到舒纨会带她回北国？”楚梁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多了，但他还是没有忍住，其实他明明知道她在哪里，可是，他不能说。
不管她现在是不是幸福的，但跟着陆西决，起码不会让她吃苦头，如果被龙秦找到，那么，他不敢想像会是什么后果。
他见过龙秦处置逃跑的女人，她们通常都会被百般折磨后，死无全尸。
一想到这里，一股冷汗从背脊里冒了出来，他很难把那些恐怖的死相跟那样安静淡雅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而龙秦随后的一句话更是将他打入无底深渊。
“那要看找到的时候是死是活了。”
他不敢再问下去，怕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引起龙秦的怀疑，遂装做跟云天易商量。
云天易将云阁最新的账目收支递了上去。
龙秦一边翻看着一边问：“在这里的经商可有什么阻碍？”
云天易皱眉说：“陆家可以说是这里的巨头，而且还跟西域有很密切的生意往来，想要在这里站足脚跟，并不容易。”
“陆家？”龙秦将账册合上，随意的甩到桌上，嘴角一丝深不见底的笑容，像是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陆西决，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了。”
莫鸢是从甜蜜的美梦醒来的，当她睁开眼，看到耳边一只多余的枕头时，禁不住开心的低笑起来。
昨天晚上，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她将他睡过的枕头捞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孩子，爹终于肯要娘亲了，你高兴吗？”
孩子当然听不到，但是他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心情。
莫鸢假装轻轻打了下肚子：“调皮，又乱动。”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起床，谁知脚尖刚一触到地面，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她条件反射的扶住床头，闭上眼睛等待着那阵眩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视线又恢复了清明。
她以为这是失血过多而产生的后遗症，所以也没有在意。
陆西决已经去了铺子，陆西城正由小厮推着准备出门。
“早。”莫鸢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陆西城回过头，就见她一身白裙，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素得不真实。
他挑起眉头，打趣的说：“你今天好像心情格外的好。”
莫鸢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点点头：“你要去铺子？”
陆西城看了看她，微微转动轮椅面向她：“如果你有事，我可以晚些去。”
“我哪会有什么事，你快去忙正事吧。”
陆西城看她似乎神采奕奕，竟也忍不住发了两句跟她无关的牢骚：“其实我最近很头疼，陆家最近的生意大不如以前，很多都被别人抢了去。”
莫鸢不由惊讶，陆西城可谓是陆家头脑最灵活，同时口才又相当好的一个人。陆家现今的经营模式以及和西域许多的生意往来，都是他出面去谈妥的。
“还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陆西城哈哈一笑：“笨丫头，我是人不是神，自然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能是你走进了某个死胡同，不妨放弃以前的设定换一条路走走……”莫鸢安慰性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激醒了陆西城，他恍然拍着额头说：“莫鸢，你真是太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他摇头苦笑，“我因为坚持的时间太久，自认为无懈可击，所以，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放弃……”
他转动轮椅往外走，小厮急忙过来帮忙。
走了没多远，他忽然回过头朝她眨眨眼：“这次如果能让陆家的经营大为改善，我送你一件礼物。”
莫鸢高兴的答应着：“那我等着你。”
这边陆西城刚走，陆西宁就从房内风风火火的冲出来，一边跑一边说：“莫鸢，以后你记得早上叫我，又起晚了，非被西决哥训不可。”
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莫鸢望着她的背影独自笑了一会儿，这个清晨，是她来到陆家后最开心的一个早晨。
吃了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出纸笔，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记下来，而以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她让小幽找来浆糊，将它们封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她高兴的压抑不住心跳，心里喷射出灿烂而快乐的火花，好像有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心头！
时间过得很慢，她坐在厅堂的桌前，不断看外面的天色。每天戊时，如果没有应酬，他基本都会准时回来，陆西决不像那些有钱的花花公子，喜欢留恋在风月场所，除非有必要的生意要谈，他才会和九叔一起过去，但也不会太晚。
小幽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就喊：“夫人，王爷昨天吃了你的点心吗？”
莫鸢冲她一笑，轻轻点点头，笑容里夹着的幸福与娇羞几乎要将小幽溶化了。
她似乎比莫鸢还要高兴，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来，像是十分自豪的说：“夫人，你不知道，王爷从来不吃甜食的。”
对于陆西决的饮食习惯，小幽是最清楚了，他不吃口味太甜的菜，拒绝一切甜点，没想到，他却为夫人的生辰破例吃了蛋糕。
见小幽美滋滋的傻笑，莫鸢也跟着笑起来，她想起昨天晚上，他让她喂他时那副别扭的模样，不知不觉的，脸就红了起来了，对着小幽说：“你不是还要去忙吗，别在这里打趣我了。”
小幽吐吐舌头，知道他们的夫人脸皮薄，便欢快的去忙她的了。
莫鸢抱着本书，心情雀跃而又焦急的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小幽做完了手头的工作，看见从外面回来的几个小厮正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她凑过去一看，一把夺过他们手中的纸，惊叫着跑过来，“夫人，夫人，你快看，这个女人好美哦。”
莫鸢扫了一眼，轻轻一笑，“只露个后背，连脸都没看不到，你就知道她好看了？”
“不是哦。”小幽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光是看背影就这样惊艳，那也不能很丑的。”
莫鸢笑着摇摇头，继续埋首手上的书本。
小幽依然是兴致勃勃的研究着那纸上的画像，自言自语的说：“这女人后背上的纹身好特别哦……”
她迎着光举起来看了又看，皱着眉头思索：“是一条蛇吗？可是又和普通的蛇不一样……”
手里的纸突然被夺了去，她一扭头便看到莫鸢正抓着那张纸，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色此时变得惨白惨白。
“夫人，夫人……”小幽喊了两声莫鸢都没有听到，她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被钉在那副画像上，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滋生，飞快蔓延至四肢百骸。
画像几乎占据了整张纸，虽然根本无法看清相人的脸，但是没有人会不认识自己，哪怕只是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
她的视线移到右上角，强劲的书写着一排大字：
重金悬赏！
他来了！
龙秦他来了！
他以这种方式向她宣告她如王者般的驾临。
楚梁说得没有错，他可以找到她，龙秦自然也会。
脑袋里的血液在翻腾滚烫，可手脚却是一片冰凉。
这条蛇的纹身让她的眼前情不自禁的就浮现出那个七分邪魅，三分残忍的男人，她用最残酷的方式剥夺了她的自由，他又用最甜蜜的声音对着她说：阿纨，乖，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要。”
莫鸢像是扔掉什么妖魔鬼怪，那张纸被她丢出去很远。
“夫人，你怎么了？”小幽大惊失色，看着莫鸢蜷到椅子里，像一只受了伤害的小兽，吓得颤栗不停，她刚往前靠了一步，莫鸢突然脸色惨白，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她急忙喊：“王妈，王妈。”
陆西决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思索如何改变陆家的经商方式，九叔走了进来：
“王爷，府上有人过来，说是有事。”
陆西决不耐的说：“没看见我在忙吗，有什么事让他们稍后再说。”
九叔碰了一鼻的灰，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来人说夫人突然晕倒了……”
话未说完，陆西决猛地抬起头，眉头深深皱起：“让他进来。”
很快，陆西决将椅子向旁边一推，长腿快速的迈了出去。
王妈可算把陆西决盼了回来，一边领着他往西院走一边说：“午后，夫人在厅堂看书，突然就晕倒了，我已经叫来了源明大夫。”
“她晕倒前在做什么？”陆西决加快了步伐。
“一直在看书，没有干别的。”王妈并不知道小幽拿那张纸给莫鸢看的事，所以也没有说。
陆西决作势要推开门，可马上又收敛了强劲的动作，转为轻轻的将门推开。
听见开门声，源明急忙回过头，恭敬的退到一边说了声：“王爷。”
“嗯。”陆西决几步走到床前，俯下身去，手自然的探到她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
她还没有醒，虽然是睡着的，但眉头依然紧紧的蹙在一起，两只小手无助的抓着身下的被子。
他的心里莫名就是一疼，回来的路上，他一路快马加鞭，只因为一想到她柔弱无助的样子，他就想以最快的速度飞到她的身边。
“王爷，夫人已经没事了，只是因为怀孕而引起的症状，以后要多注意营养和休息。”源明见陆西决一直沉默不语便在一旁主动说。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王爷。”源明关上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莫鸢，他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怀孕所引起的，两次间隔这么短的放血对她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她这样的身体，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靠每日三餐的营养来维持，她们母子真是为了陆西决在拼命，但他也有一丝欣慰，因为他看到了陆西决的变化，他似乎已经渐渐的开始关注与喜爱这个平凡无奇，长相普通的女子，或许这对于莫鸢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报答了。
源明走后，陆西决拿起莫鸢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另一只手则帮她把眉头抚平，然后便望着她沉睡的脸出神。
而无边无际的梦境里，莫鸢一身狼狈的向前奔跑着，没有人追她，她只是本能的向前跑向前跑。
忽然，她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一条淡淡的影子慢慢的趋近，迷雾里，可以看见他薄利的唇角以及渐渐伸过来的手。
无边的绝望袭来，她大叫：西决……救我！
陆西决被她突然的梦呓吓了一跳，这才感觉到那只被他握着的手里已经是冷汗涔涔。
她刚刚舒缓的眉头因为痛苦而重新聚合在一起，濡湿的发丝错乱的紧贴在苍白的脸上，那样无助害怕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人用锥子在扎陆西决的心，他忽然就情不自禁的贴近她的耳朵，心有一个声音在蠢蠢欲动，终于，他轻启薄削的唇，柔声说：“小鸢，别怕，有我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刚才叫她什么？小鸢？
为什么这么顺理成章的就叫了出来？好像以前他经常这样称呼她一样。
没等他细想太多，莫鸢已经从噩梦转醒。
听见了他的呼吸声，她欣喜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前却一片漆黑，她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视线才开始渐渐明朗，他的俊颜在她的视线里慢慢的清晰起来。
“你回来了。”莫鸢挣扎着坐了起来。
陆西决并没有扶她，依然站在床边，只是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对不起。”莫鸢真心的道歉，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铺子里，一定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赶回来，虽然心里有些窃喜，但还是不愿意给他增加多余的负担。
“大夫说你是营养不足，我会让小幽在饮食上多加注意，你自己平时也要多注意休息。”生硬的几句话却含着关切的味道，莫鸢心里一暖，乖乖的点点头。
陆西决站起身：“你再睡会儿，我还要回铺子。”
“嗯。”莫鸢笑着朝他摆摆手。
陆西决走后，莫鸢又发了会呆，一想起那幅画像她就忍不住颤抖。
抱紧了怀里的被子，她将脸紧紧贴在上面，心里一时乱如麻草：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却出现了，她就算改变了相貌，也改变不了被他打上了烙印的事实。
他说，阿纨，你这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邪恶的声音在脑炸响，莫鸢从床上爬下来，对着镜子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转过身，光裸洁白的后背上，形状美丽的蝴蝶骨下面，一条盘旋的蛇栩栩如生，一双厉目就像是那个男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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