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严小雅想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却被他一把甩开。

        她尴尬的静止在原地,心中忽的涌上一个念头。

        如果莫鸢真生下了陆家的孩子,陆西决还会赶她走吗?陆老夫人又会允许她走吗?

        她如果不走,陆西决会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跟她和好如初,那么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这个惊人的认知让严小雅顿时如受雷劈,她在脑中百般思索,突然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闹事的人相继离开,院子里只剩下莫鸢,陆西宁和小幽。

        莫鸢吃力的蹲在地上,慢慢的整理着花田,额前的乌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所以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小幽要过来帮忙,却让她抬手阻止了,只有这样把注意力移开才能让她波澜起伏的心有所平静。

        陆西宁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不时指着对面的宅子骂上几句。

        “臭狐狸精,长得漂亮就了不起了,看我以后怎么修理你。”

        “莫鸢,你别弄了,我再去给你买就是了。”陆西宁叉着腰,无奈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女人,心里不免有些气,为什么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还能这样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连个下人也可以对她颐指气使,难道她就不会回几句嘴,或者跟自己诉苦告状吗?

        莫鸢一声不吭的,依然倔强的收拾完毕,然后将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借着那力道缓缓站了起来。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小腹,眼中呈现出似水的柔情,然后看了眼又急又气的陆西宁,细声说:“孩子,你看把姑姑气得,要是嫁不出去,你可要负责的哦。”

        陆西宁本来还焦燥烦闷的心情此时像被一阵微风吹散,轻轻叹了口气,眸含疼爱的随着莫鸢缓缓滑动的手指说:“是呀,小宝贝,你可要健康的成长,姑姑最疼你了,将来一定会把全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让你做最幸福的孩子。”

        她此时终于明白,莫鸢不跟那些人计较,原来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尖厉的争吵,甚至是失去理性的厮打,都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和安全,所以,她才可以隐忍负重,卑微吞声。

        “莫鸢,西决哥的话,你不要当真,这孩子是陆家的,你也是陆家的媳妇,你们母子,少一个都不行。”陆西宁急着宽慰她。

        莫鸢却是轻轻一笑,对小幽说:

        “我恐怕看不到这片花田开花了,小幽,以后就交给你了。”

        “你真的要走?”陆西宁和小幽都急了。

        莫鸢轻轻抚着肚子,脸上浮出无尽的忧伤,仿佛一潭平静的湖水终于被投进的石子打破,“不是我要走,而是他,再也容不下我的存在。”

        “我去找他。”陆西宁愤怒的转身就走。

        莫鸢一把拉住她,摇摇头:“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这也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了。

        一处环境还算干净的屋子,临窗的椅子上,楚梁看着云天易,一言不发。

        “兄弟,你是不是犯傻了?”云天易说道。

        楚梁苦笑了一下,“怎么,你来难道不是要给我一个痛快?”

        “为了一个女人,值吗?”云天易表现出十分的不解,那个女人,他曾经在先前的寿宴上见过,相貎平平,很不显眼的一个人,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把那张普通的脸跟画像上倾国倾城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就更不明白,为什么像楚梁这样长相出众,有钱有势的男人会看上她了,而且,她还是那个陆西决的老婆,挺着七八个月的肚子,他一直在想,楚梁可能脑子不太好。

        “有什么值不值的?我从小就给龙秦卖命,见的都是血淋淋的东西,可是,你不知道,忽然有一天,一件干净的像玉似的宝贝掉进你的生活,而且还离我那样近,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只想狠狠的把它抓在手心里。”

        云天易俊朗的眉目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突然想起跟楚梁才认识的那会儿,整天的把酒言欢,相见恨晚。

        有一次喝多了,他们砸了别人的场子,结果就借着酒劲跟那些人大干了一场,之后弄得满身鲜血坐在路边上哈哈大笑。

        他从不见楚梁有过女朋友,他一直认为,他那种浪荡公子是不可能有真感情的。

        他追随龙秦的时间比较短,主要替他处理白道生意,他知道楚梁很小的时候就跟了龙秦,对龙秦的话言听即从,明面上他是个富家子,其实一直在给龙秦做倒卖货物的买卖,龙秦很信任他,百分之八十的生意都交给他去做,在北国那边,他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正值春风得意的男人却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将多年来打拼的东西拱手相让,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情的云天易,对他的行为自然是非常不理解。

        他站起身,楚梁也随之抬起头,狭长的眼眸里蓄了丝淡薄的笑意。

        “要动手了吧?”

        云天易低叹:“兄弟,值吗?你应该最清楚背叛龙秦的下场。”

        楚梁淡淡啊了一声,回他一个当然知道的表情。

        看见云天易的手慢慢的伸进口袋,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凭你的手法,一定可以给我一个痛快。”

        云天易半天没有说话,两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外面传来清晰的打更声,似乎是死亡的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

        很久,久到楚梁忍不住疑惑的睁开眼睛。

        云天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边,袖子一甩,一把钥匙闪着银光叮的一声落在地上,而掉钥匙的人却好像浑然不觉。

        “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要杀你,你好自为之。”

        云天易走后,楚梁怔了半天,直到周遭再次安静下来,他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他把钥匙握在手里,就像握着一块冰。

        他知道,云天易是故意要放走他,如果他真的逃掉,龙秦一定会追究云天易的责任,如果他不走,那么就枉费了云天易的一番苦心。

        左右为难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蹦出小幽的话: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吃下人的饭,住下人的房间。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句话像一针强心剂,让他瞬间打定了主意,他要去找她,他要结束她那样卑微不堪的生活,而且他一直觉得,只有他才能帮她。

        龙秦现在应该还没有去找她,因为他太了解龙秦了,他既然知道莫鸢嫁了人,还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就那样善罢甘休,他会做的,就是当着陆西决的面弄死那个孩子,然后让他和莫鸢都痛不欲生。

        这才是龙秦的做事风格。

        对于云天易,他相信以他的头脑,既然能这么做,就一定想出了逃脱责任的办法。

        他现在是笼中困兽,只有背水一博了。

        陆西宁要回老宅子住一段时间,莫鸢帮着她将行李收拾好,提醒着她需要带的东西。

        看着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行李,她抱着双臂促狭着说:“我要是个男人,一定娶你,日日夜夜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着。”

        “真没正经。”莫鸢看她一眼,“还不快去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o^)/~。”

        陆西宁皱着眉头说:“这是下人干的事,我才不去。”

        “总不能要人伺候你一辈子”莫鸢说道:“女人要学会自立。”

        “真是败给你了,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太婆。”陆西宁嘴上虽然老大不乐意,但还是乖乖的跑房间整理东西了。

        “西宁,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睡。”莫鸢隔着门跟她道别。

        陆西宁正看着房间的东西不知从何入手,听见莫鸢的话,她只草草的说:“嗯,知道了,你睡觉去吧。”

        后来,陆西宁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个时候,她可以多看她几眼,或者再多说几句贴心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会少了很多遗憾,可惜,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莫鸢刚走到半路,不偏不巧的正碰上晚归的陆西决,他现在回家的时间越来越不规律,经常会在凌晨,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像这样早早回家的时候少之又少,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她也没有权利过问。

        小路不窄,完全可以容得下两个人并肩穿过,她却没有动,等着他先走。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她终于局促的不安起来,因为他的视线像两道火,一直烘烤着她,她捏着两只手,头垂得很低,这种注视最是磨人,倒不如像平时那样劈头盖脸的训斥她几句,她倒觉得痛快。

        一双黑色的鞋子出现在她低垂的视野里,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像被施了蛊的毒药,缓缓的盈满她的鼻端,就那样,鼻子猛的一酸,眼里浮上一层湿润。

        她不敢看他,确切的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她是怕了他那阴晴不定的性格,她只想暂时保全自己,在这偌大的宅子里求得方寸之地,让她和肚子的孩子能够平静的生活下来。

        时间在眼前一点点凝固,她感觉到双脚站得有些发麻,最近腿和胳膊都肿得厉害,夜半的时候常常一个人疼醒,小幽发觉了,就会来给她揉捏。

        兴许是发觉了她的不适,他伸出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

        皮肤与皮肤的摩擦带来如电流般的感觉让她倏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呼吸均匀,隐隐约约带着酒气,他又喝酒了,最近王妈常说他半夜喝得半醉的回来,然后就那样合衣睡在书房里,她觉得心疼,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你喝酒了?”她小声而怯怯的问。

        明知道不该问的,可还是忍不住关心,果然,她得到的只是他的一个冷哼,“和你有关系吗?”

        “喝太多会伤身体……”她的话没说完,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猛然用力,她的脸被迫靠近他的,微颤的薄唇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

        她口中的馨香如晨起时带着露珠的花蕊,清新自然,芬芳馥郁。

        陆西决一身的酒意在触到她唇上略带的凉意时,竟似饮了最甘甜的泉水,吸引着,吸引着他去一品芳泽。

        他微眯着眸子,看她的睫毛如两只蹁跹的蝶舞动在花心之上,那带着点惊讶的眼仁里,自己蓄了抹笑意的脸逐渐的清晰起来。

        她的头发长了些,她的脸似乎又瘦了,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

        他低咒一声,该死的,他竟然还记得这些,他明明应该厌弃的,可他却清晰的记得。

        他暗暗的咬牙,手劲用得愈发的狠了,他是中了她的蛊,饮了她的毒,才会这样对她无可自拔,他不管了,他要尝一尝这久违的味道,他要她在自己的怀里化成一滩水。

        邪侫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他低下头,欲吻住她的唇。

        “西决,你回来了。”

        一道甜甜的声音将陷在迷离中的两个人生生分开,陆西决如同触电般一把将莫鸢推开,转过身,毫无留恋的大步离去。

        莫鸢傻傻的站在那里,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竟然变成了一团雾,她急忙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依然是模糊的一片。

        “莫鸢妹妹,这么晚还没睡啊,下人的房间住得还习惯吗?”看似关切的话语却暗夹着嘲讽与得意。

        莫鸢微一点头,根本没打算回答她,准备从她的身边借过。

        手臂突然被抓住,她无奈的站住,开口问:“还有什么事吗?”

        “莫鸢妹妹。”严小雅游移的目光打量着她隆起的小腹,脸上的笑容异常明媚,“我只是想跟你取取经,希望也早点怀上西决的孩子,到时候他们两个小孩还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虽然知道她是在故意激怒她,但说起这种事,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见到她此时娇羞如花的模样,严小雅心中真是又气又恨,她和陆西决同住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是陆西决不是半夜回来就是回来后钻进书房,有时候她早晨醒来,旁边的被子都是冷的,显然他根本就没有躺下过。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铺子里的生意太累的原因,后来渐渐发现,他经常夜里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如果那么忙,怎么还会有时间去喝酒。

        被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昨天晚上趁他睡着了,她将自己脱得光溜溜的钻进他的被窝,然后伸手去脱他的衣服,可是脱了一半儿,手就被按住,抬起头便看到陆西决亮如夜星的眼眸,幽远而深邃。

        她主动吻上他的唇,却被他一扭头避开了。

        她的自尊心严重受挫,哭着问:“西决,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陆西决沉默了半晌,最后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性的吻了吻她的脸:“是我做得不好,不怪你。”

        她无话可说,只能伏在他的胸前哭了半宿。

        而现在看到怀孕的莫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她可以得到陆西决的垂青,而且还有了他的骨肉,她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没有出身,没有相貌的穷女人。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了。”莫鸢说完,不再理她,径直回去了。

        望着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严小雅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幽怨恶毒的光芒。

        陆西宁回老宅子后的第二天,陆府里一如往常的安静。

        闪电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它依然喜欢围着莫鸢转悠,只有陆西决回来的时候,它才懂事的远离她。

        王妈说闪电的旧马鞍已经磨损了,莫鸢于是便动手给它绣一套新的马鞍,她对这个并不在行,一边问着小幽,一边自已领悟。

        “我今天去买菜的时候,看到邻居家的小孩子穿了件衣服特别好看,等回头夫人的孩子出生了,我们也给他做一身。”小幽边摘着手里的菜边对莫鸢说。

        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她依然习惯称呼她为夫人,莫鸢纠正了几次,她当时是改了,但很快就忘了,她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去了。

        “那小孩子也有三四岁了吧?”莫鸢见过,很灵气的一个小家伙。

        “嗯。”小幽见闪电走了过来,赶紧把地上的菜收拾到一边去

        莫鸢站起身,伸手在它头上摸了摸,眼中满满的都是宠爱,如果上次没有闪电,受这一身伤的应该是自己。

        “夫人,其实你也不要生王爷的气,王爷在乎闪电也是有原因的。”小幽其实早想说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会看她在给闪电绣马鞍,心情必定是很好了。

        莫鸢十指灵巧的翻动着,没有答话,却已经在侧耳倾听。

        “闪电是当年老王爷养的马,买回来的时候才三个月大,有一次老王爷半夜赶路,遇到几个劫匪,如果不是闪电勇猛,那次老王爷还不知会出什么意外。所以,老王爷就特别的宠着它,简直把它当成了这家里的一员,平时都喊他儿子。后来,老王爷出事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出殡的那天,闪电不知怎么找到了墓地,然后在老王爷的墓前待了三天三夜,王爷将它找回来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自那以后,王爷就对闪电格外的好,简直把它当成了老王爷最珍贵的遗物,而闪电除了对王爷亲,看谁都爱搭不理的,夫人,你真是个意外呢。”

        听了小幽的话,莫鸢心中那点苦涩也渐渐的化为泡影,她想起他们曾在一起渡过的那半年时光,他经常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河边,她有一次不经意的看到,他的眼里装着满满的思念。

        她那时候并不知道他在思念谁,直到现在才明白,那是在想念他的父亲。

        她很遗憾自己没有跟他一起承担这份沉痛的过去,但她希望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陪他一起缅怀,如果,他愿意的话。

        “救命。”一声尖厉的呼喊忽然打乱了莫鸢的思绪,闪电警觉的抬起头。

        “救命啊,来人啊。”慌慌张张的小彩突然跑了过来,像见了救星般大喊:“不好了,小姐的病发作了。”

        莫鸢和小幽对视了一眼,小幽扬着头说:“你们小姐的病不是早好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发病?”

        “小幽。”小彩讨好的说:“我以前那样对你,是我不好,但她这次真的是旧病复发。”

        小幽扔下手里的菜,低声对莫鸢说:“我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花样。”

        莫鸢见小彩那样子也不像在做假,便叮嘱小幽:“不行的话就找几个下人一起上去看看,别真的闹出人命来。”

        小幽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

        “小幽,你真是个好人,快,帮我把小姐弄下来。”小慧拉着她的手走向一边的西院,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说:“你先进去,我去拿根绳子来。”

        莫鸢坐在那里,没来由的一阵担心,只能不断的抚着闪电来缓解忐忑不安的情绪。

        “啊。”一声尖叫自西院的方向传来,她倏得一惊,听出这是小幽的声音。

        莫不是那严小雅发了疯,又像上次那样拿着刀乱捅人。

        “王妈,王妈。”莫鸢连叫了几声也不见王妈的影子,连着其它几个下人也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啊。”尖叫声再次刺穿了耳膜。

        她越想越怕,将手里绣到一半的马鞍往凉亭的桌上一放,挺着并不方便的肚子往西院走去。

        莫鸢来到西院,院中无人,倒是二楼的房间传来一些嘈杂声,她四下看了看,叹口气,托着肚子朝二楼走去。

        “小……”莫鸢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刚说出半个字,突然脚底下一滑,像是踩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她急忙条件反射性的抓住一旁的栏杆,可是栏杆上也是同样的滑腻,手在上面打了一个滑,最终没有抓住,那瘦弱的身子像一只缠线的梭子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了下来。

        “你鬼叫什么啊?”小彩将严小雅从窗台上扶下来,不满的看着小幽。

        小幽生气的说:“她刚才差点掉下去,吓死人了。”

        “没掉下去,也让你吓得掉下去了,真是什么事也不能干,叫你上来还不如叫条狗。”小彩刻薄的言语让小幽气得七窍生烟,心里后悔死了要上来帮她,看来下次不能对这些人仁慈。

        “小彩,你少说两句吧。”严小雅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服,笑着对小幽说:“我只是以前习惯坐在那里看风景,小彩就这么夸张,不过,还是谢谢你啊,小幽。”

        小幽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那你自己下次注意吧,我还要去陪我家夫人呢。”

        她故意将夫人三个字说得很重,就是想提醒她,只要莫鸢和陆西决还没有和离,莫鸢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休想鸠占鹊巢。

        小幽一走,严小雅和小彩忍不住相视一笑。

        “怎么样?”严小雅着急的问。

        小彩兴奋的摩擦着手掌,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侫笑:“小姐,你表哥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油的,我刚才趁小幽不注意都涂在了楼梯和扶手上,本来还想制造点声音,没想到她看见你要掉下去了就吓得大声尖叫,我猜那女人一定会寻着声音上来,结果……自然就……”余下的话她没有说,但是两人早就心领神会。

        “那剩下的油呢?”严小雅忽然问道。

        小彩说:“已经被我藏到了后院,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去彻底处理掉。”

        严小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还是赶快处理掉安全些,你现在就去。”

        “好。”小彩挑挑眉:“不过,我想先看看那个贱人现在的惨象。”

        小幽边走边嘀咕着,发着誓再也不去管她们的闲事。

        正走着忽然脚底一滑,她赶紧跳着闪开,低头看去,地板上油光可鉴。

        “是谁把油打翻了,弄得这么滑。”

        她小心的避开,嘴里说着,惯性的看向楼下,这一看,顿时像被一道闪电劈中,全身僵硬如石

        一团紧缩在地板上的身子,那衣服下面洇出大滩的鲜红的血,在阳光下如大朵盛开的罂粟,触目惊心的凄怆而惨烈。

        “夫人。”小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下楼,混沌的头脑甚至没有感觉到楼梯上那种滑腻腻的感觉。

        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莫鸢的身前,两只手颤抖的几乎不听自己的使唤。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小幽啊。”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扶,慌慌张张的就感到手上粘稠不堪,放在眼底一看,满手的鲜红。

        小幽哇哇的哭起来,哑着嗓子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呦,这是怎么了?”严小雅急急忙忙走出屋子,站在二楼的回廊上向下看。

        “摔倒了吧,好像还摔得不轻。”小彩在一旁隔岸观火,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小幽只是哭,这时候完全没有心思跟她们计较,哭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放下已经昏迷过去的莫鸢,冲出去找人通知陆西决。

        传信的小厮赶到的时候,陆西决正在核对账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各种货物往来和账目占据,经常一个接一个,毫不间断。

        因为一个账册出现问题,几个铺子的掌柜正在争执,陆西决托着下巴,冷眼看着他们唇枪舌战,心里莫名的烦燥不安。

        “王爷,家里有人来报。”九叔见他神色不好,硬着头皮说道。

        陆西决像是没有听见,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个掌柜的身上。

        “王爷。”闻尚再一次说:“夫……不,莫……”

        “全是废话。”陆西决忽然拿起桌上的茶杯一下扔到那个还在争论不休的掌柜面前,茶盅登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而那个掌柜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惴惴不安的瞧着陆西决渐渐阴霾的神情。

        “这个问题搞不定,明天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他霍的一下长身而起,门口的小厮急忙替他打开大门,恭敬的九十度弯腰恭送他。

        而屋里的其它人也是噤若寒蝉,急忙老老实实的起立。

        九叔无奈地摇摇头,又想起了小厮来报的内容。

        “王爷,夫人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了好多血。”

        他走在怒气盛人的陆西决后面,琢磨着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此刻的陆府,小幽心中百感焦急,又派人去请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一听,马上说:“快叫源明过来,我马上就到。”

        小幽带着几个小厮匆忙赶到西院,带头的那个年轻力壮,一把将莫鸢从地上抱了起来,对着其它人说:“快请大夫。”

        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小彩谄媚的对着严小雅说道:“小姐,她的孩子没了,以后在这陆府里,再也没人能跟您抢地位了。”

        严小雅趴在栏杆上,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冷笑。

        “莫鸢,别怪我狠心,怪就怪你一个穷酸女想要攀上枝头做凤凰,这是你要为之付出的代价。”

        她转头对着小彩说:“快把这楼梯擦干净,别让人看出什么,再去把那剩下的东西销毁掉。”

        “是,小姐。”

        小彩将地擦完后,又去后院去找藏起的油,可是她在后院找了两三遍,也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奇怪了,明明就放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了呢。”小彩嫌弃的踢了一脚那垃圾筒,却丝毫没有发现在闪电的马厩里,正躺着一个搪瓷瓶子。

        马的嗅觉很灵,而闪电又是一只非常聪明的马,所以它才能一下子闻不寻常的怪味,于是它寻着那气味一直找到了这个油瓶子,当成稀奇的物品弄回了自己的马厩。

        那些根本没有将一匹马放在眼里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了。

        房中,莫鸢因为周围嘈杂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小幽哭得泪痕斑斑的小脸。

        她很想安慰她一句,可是身体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靠眼睛的眨动来告诉她自己没事。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除了源明和产婆,并没有他。

        心里涌起巨大的失望,自己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还是吝啬看她一眼吗?

        就算她不重要,可是还有生死未卜的孩子,他难道连自己的孩子也不在乎吗?

        “夫人,你一定要挺住,孩子会没事的。”小幽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

        莫鸢想微笑,却只能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现在陪在她身边的,竟然只有小幽。

        下面传来无以名状的刺痛,有什么东西正在汩汩的流出。

        她害怕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本就缺少血色的脸此时更是苍白的可怕。

        孩子,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大人和孩子可能都有危险。”源明给莫鸢把了把脉,皱着眉头说道。

        “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夫人。”小幽抓住莫鸢的袖子,几乎要给他跪了下去。

        “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老夫人匆匆赶到,尊贵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小幽站在门口边哭边说:“夫人……夫人她……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然后就……出了很多血。”

        “那……那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陆老夫人立刻大惊失色,“那可是我们陆家的骨肉,一定要保住。”

        小幽的哭声因为她的话而止住,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首先关心的不是莫鸢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夫人没事,孩子不是可以再生吗?

        不知过了多久,源明走了出来,一脸凝重:“夫人大出血非常严重,现在只能大人孩子保一个……”他顿了顿,又补充:“孩子才七个多月,还不足月,就算保住了也不一定可以活下来。”

        小幽知道此时她没有权利说话,但她多想大喊一声:“保大人。”

        可是看陆老夫人的脸色,她明显在那里犹豫。

        “这样吧,我差人问问我的儿子。”

        源明皱起眉头,因为莫鸢的情况十分紧急,显然能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陆老夫人差人去报信,几经周折,九叔还是硬着头皮来到陆西决面前。

        “什么事?”陆西决微露不耐。

        “王爷,老夫人说,莫鸢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现在大出血,大夫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问一下你的意思。”

        大出血?大人孩子保一个?

        陆西决半晌才消化了这些话,竟然莫名觉得冷,好像窗户上露了一条缝,有冷风正飕飕的灌进他的后背。

        见他迟迟不语,九叔着急的催道:“王爷,情况紧急。”

        “保孩子。”

        当下人小跑着来传信时,这三个字像冰刀一样刺入小幽的耳朵,她的腿一软,扶着墙壁勉强站住。

        眼前的陆老夫人已经一脸满足的对着源明说:“我儿子说,保孩子。”

        里面的床上,莫鸢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黑发,她此时的样子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血还在流着,而她,一滴泪也没有。

        她能感觉到那一点一滴的,生命流逝的速度。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特别是在听到门外陆老夫人简单而决绝的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

        他说,保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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