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清瘦高个的男人来到摊位前，剪裁合体的衬衫掩不住他一身书卷气，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金属框眼睛，挡住了后面颇为深邃有神的双眼，却给整个人平添了些禁欲的冷感。
周晨前来探望恩师，问：“打扰，果篮卖么？”
正在画图的姑娘闻声，抬起头。周晨顿时有种惊扰了她的歉意，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听到一道如夏日清泉般的嗓音响起：
“卖的，您要哪一种？”
周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木板上摆着一大一小。
大的盛放的水果差不多时小果篮的一倍，品种多样，除了常见的苹果、梨、桃子，还有一个青黄相间的菠萝、橘黄色熟透的木瓜，和一个黄色鲜艳的香瓜，相交摆在那里，煞是好看。
此外，还有市面上不太常见的橙子、芒果、杨桃。搭配在一起，整个篮子五彩缤纷的，看上去十分高级。
小果篮相比之下，稍逊色一些，没有那几个大水果，但也有橙子、橘子、芒果这类稀罕物，最中间还点缀了个杨桃。
缤纷之中，一点黄绿，恰如点睛之笔。
宋清宁没等他问价，主动开口介绍：“小篮子六块钱，大的十八块，您要哪个？”
“大的吧。”
周晨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大团结钞票，也没还价，痛快地交钱。他工作时间不长，每月工资一百多，二十块钱，对他来说，也不算小数。
但去看恩师，再多些，也是值得的。
“谢谢惠顾！”
宋清宁笑着摆手，将她开张以来第一个顾客送走。
她瞧上的这片区域，真是个宝地。
不到一小时，陆陆续续，又卖出了两个小果篮，宋清宁从车斗的被子下拿出新的，将空位补上，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拿了个橘子，剥了自己吃着，心情十分不错。
这里生意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呢！
橘子味道酸酸甜甜，很可口。上辈子吃遍各种美食，要她做饭不成，但若要她去挑选好吃的东西，那可是最在行不过了。
“哎？这橘子不错，妈妈，您给我买点吧。”
路过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头发披在肩后，没扎成常见的羊角辫，而是在后脑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看上去很洋气。
她穿着一身白纱裙子，踩着棕色小皮鞋，在路过时，原本目不斜视，被突然飘来的橘子味吸引，回头一看，发现竟是个混搭卖水果的。
还有这种卖法？小姑娘觉得挺新奇，几步就蹦跳着从路中间走过来。
她身后跟了位穿着套装的妇人，看上去年过四十岁左右，保养得当，若只看皮肤状态，比方才那杂货铺里烫着卷发的老板娘状态好太多。
宋清宁见她两位过来，伸手拿了个橘子，一掰两块，分别递给这对母女，说：“先尝尝，觉得好吃再买。”
小姑娘立刻伸手扯了一个橘子瓣，放入口中，连连点头，说：“这橘子不苦不酸的，还挺好吃。”
那妇人温柔地嗔了女儿一眼，口中责怪：“手也不洗，就吃东西。”
“哎，妈妈，您也尝尝，真挺好吃的。”小姑娘调皮地眨眼，又扯了一瓣，举手塞到她妈妈口中，还撒娇似地问：
“还不错吧？”
职业套装妇女宠溺地看了下自己女儿，无奈摇摇头，转身问：“你家橘子怎么卖？”
“我没带称，橘子不能单独卖。”宋清宁指着橘子占比例偏高的小果篮，说：“这一篮子六块钱，旁边大一些的果篮十八块。”
小姑娘不太高兴地嘟着嘴：“家里苹果还有好多啊，堆在储藏室几袋子，吃都吃不完……你这篮子也就上面有橘子，底下都是苹果。”
宋清宁微笑，他们本地就盛产苹果、梨，若不多放些，她又怎么赚钱呢？只是，为了好看，更吸引目光，她把苹果、梨放到了篮筐下，橘子、橙子、芒果这类本地少见的水果放到了上层。
这女孩一看就是家境优渥，从小娇养着，不知道柴米油盐价格的人。
“欣欣，人家老板就是这么搭配来卖的，你不想要，咱就回家。”
女孩妈妈及时制止了她女儿的抱怨，又歉意地看了宋清宁一眼，准备拉她女儿手离开：“你爱吃橘子，晚上叫你爸去买就是，多给你买几斤。”
欣欣还是不乐意：“爸爸买的橘子又酸又苦的，他不会挑，总被那些摊主给骗了。”
“那你跟着去。”妈妈无奈道。
欣欣：“不要，我作业还没写完。”
宋清宁淡笑着看着这对母女，虽在拌嘴，确也温馨，这……大约就是母亲的宠爱吧？虽然她没体验过，不过她挺爱看的。
职业装妇人略带歉意地看了宋清宁一眼，道：“影响你生意，不好意思。”
“并不会。”
她给人的感觉很舒适，即使自己满身着装考究，与人打交道时，却毫不带有盛气凌人的架势。
宋清宁翻了翻车子里的水果袋。
袋子中是她预留着自己吃的，以备饿了找不到饭馆。她出门前特意挑了些橘子和香蕉，这类水果不用洗，剥了皮直接能吃。
她把那根香蕉拿出来，将剩下的几个橘子递给小姑娘，说：“小妹妹，送给你，谢谢你的喜欢。这样你今天就可以先吃着，等作业写完有空了，再跟你爸爸去挑好吃的橘子。”
刚才还骄纵得不行的小姑娘，霎时脸就红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宋清宁笑道：“拿了吧，被喜欢它的人吃掉，橘子应该也挺高兴，没白长得这么好吃。”
小姑娘扑哧一声，又笑了。
顾雅娟不好意思地上前，接过了袋子，拿出钱包：“这两个果篮我们都买了。”
小姑娘愕然回头看着她妈妈，说：“买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啊。”
“你这小鬼头，就你自己要吃橘子么，咱们去探望你姥爷，这些瓜果看着软，好入口，你提着吧，待会你和你姥爷说，看看他会不会把你爱吃的都挑给你。”那妇人刮了下女儿鼻头，给了宋清宁二十五元钱，说：
“不用找了，多的算你额外给的橘子钱。”
宋清宁还是笑着拿了一块钱递过去，摇头：“您收好，那些既然说是送给小妹妹，就是送的，不能要钱了。”
顾雅娟笑着点点头，一人提了一个果篮，朝着医院门口走去。走了十多米，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飘来：
“欣欣，你看那个买水果的姐姐，比你大不了两岁，还挺能干，她这想法真是不错。”
小姑娘娇娇地声音紧跟着：“哼，我这不是还上学么，您和我爸都让我考大学，高中学业这么紧，我怎么出来赚钱啊？您放心，等我大学毕业了，比她赚钱多多了！”
顾雅娟笑着摇头。
……
正午刚过，宋清宁带来的最后一个小果篮也卖完了。两大四小，只她自己卖的这六个果篮，就赚了三十六元。
她没着急回去，而是骑车在市里转悠一番，看着八十年代末的小城街景。
论起繁华，这里还不如她印象中后世的小县城，一边骑车观看，一边感叹未来二三十年的发展可真是够快的。
想到这里，宋清宁又不禁开始琢磨，自己该怎么搭上这班迅猛发展的列车，房产、股市……
念头一起，她又自嘲般摇头。
在哪个时代，空手套白狼也是不容易的，赚大钱更要基础，她这才赚了三十多块钱，还敢想什么房市股市？
暂且还是踏踏实实地卖果篮吧。
寻了个干净的小馆子，宋清宁要了一碗牛肉面，就着汤水，吃得非常痛快。
吃饱喝足，又是活力满满的一条“好汉”，她四下打问着，把市里的几家批发市场逛了一遍，大致记下了各种水果的批发价，遇上品相好的，还跟摊位老板谈好价格。
在天边开始泛起暮色之时，才来到陆新廷的摊位前。
“陆老板，我来拿货。”
宋清宁到了这批发市场，直奔主题。
陆新廷早已给她备好了货，拿出了摞在一起、已绑好了的竹藤篮子，替她装入车斗内，还将高高耸起篮子用粗绳子栓结实后，笑道：
“二十五个小的，五个大的，都给你装好了。”
数量比预想的少一些。
宋清宁本以为陆老板至少也得给她五十个篮子，还特意早点过来他摊位，准备来回两趟，把东西运回去。
不料，只有三十个，倒也省得她再来一趟了。
宋清宁痛快地给了钱，约定明天过来拿剩下的五十五个篮子，特意嘱咐：“剩下的做五十个小篮子，五个大篮子即可。”
陆老板只应了声，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
宋清宁本已骑上车子，见状，没蹬，坐在车座子上侧头看着他，问：“怎么？”
陆新廷摇了摇头，终是没说什么，只让她明天下午过来。
宋清宁骑回旅馆放下篮子，再去批发市场上进货，她买了一车斗苹果、梨、橘子、橙子等水果，将尝着口感不错的水果都多买了些，而对于那些口感不满意的，趁着天没黑，跑了趟新发现的果蔬批发市场，逐一补齐。
在办好了这些事情之后，她这才骑车到了南区医院李老板的杂货店。
还差十分钟七点半。
李老板见她果真来了，笑道：“你还挺守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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