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坦白？
上课时间到了，戚奈坐在座位上。
她想安安分分上完这节课，全程没有关注其他，眼睛只在老师和黑板与自己的书上移动。
除了这些东西，戚奈的眼睛好像不能再容纳其他，是一片海面之上的浮冰，凌凌随着波流涌动，不为外物停留，只奔赴属于自己的归途。
无论是在阳光下融化还是在尽头沉沦，那都是它的选择，而除了它的选择谁也不能获得它的关注。
隔壁怂怂的林宫在奋笔疾书。
老师一笔笔在黑板上留下白色的笔记，她把它抄在书上。
笔尖沁出黑色的墨水，渗入纸面。
和她的人不一样，她的字体非常娟秀，娟秀之外是呼之欲出的秀丽和整齐。
握着漆黑的笔，笔身纤细，放在戚奈白皙的手指间，衬出一种明媚的美。
和隔壁二傻子形成鲜明对比。
林宫挠着自己头发，头发乱糟糟的，万幸没有头皮飘下来。
仔细一看教室里整体也是这种状态。
数学老师刚布置下一道题，现在正稳稳地坐在讲台后面，端着水杯慢悠悠啜饮。
抿了一口甘甜的茶水，老师看见戚奈的目光，勉励一笑，回过头继续老神在地盯着学生做题。
刚刚那道题是他特意挑出来给四班的学生做的，难度不小，为的是让他们尽快找到学习的状态。
教室里少部分同学做出来了，其他同学还在抓耳挠腮，不是埋头盯着书当做没看见老师的目光，就是眉头缩成一团。
题目刚出来，霍归林稍加思索就做出来了，答案写在了草稿纸上，被随意放在一角。
他单手放在课桌上，手臂上经脉可见，肌肉线条流畅不失力道，手腕处突出一点劲瘦的腕骨。
少年骨架高大,身姿初显挺拔,肌肉匀称，剩下的躯体都遮掩在衣物之下。
戚奈这会儿正无聊，老师给予的做题时间对她来说绰绰有余，做完后她有些无所事事。
盯着墙角发了好一会儿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墙角很干净，没什么垃圾，看来之前四班的学生都打扫得很用心。
老师不爱在那个墙角站着，总是在讲台左边走动，也许是因为这边的窗户正开着，太过通风了。
冷天怪冷的，他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戚奈伸长手把窗户拉上，冷风被屏蔽在窗外，动静不大，但还是吸引了老师的注意。
老师面带笑容走到这边来。
先看了眼戚奈的答案和演算过程，完全正确。
接着他又去看林宫。
林宫不知道在纸上写了堆什么鬼，看得他直皱眉。
他也不会说什么苛责的话，指了几个明显错误地方，叫林宫再看看。
林宫很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下去，埋头检查了起来。
把老师引过来的罪魁祸首此时正把头偏到另一个方向发呆，以掩饰一点小心虚。
可能人的目光总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
发着呆，目光聚焦在一只手上。
手的样子让她觉得熟悉，很白，是男生的手，骨节大而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十指修长。
然后，戚奈看到他食指动了一下，动作微小，指间的笔被轻巧放下。
接着那只手就偏离了视线范围，她不由得把视线往上挪了挪，看见了霍归林望着她的脸。
她面无表情，他也面无表情。
两个人隔着中间的几个同学陷入凝滞，老师突然出声。
“时间到。”
打破了教室里埋头苦学的氛围。
戚奈自然地把脸转回去，把内心的尴尬藏得一丝不漏，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老师要检查结果，扫了教室一圈，沉吟一会，气沉丹田，点人，“霍归林，你来回答这道题。”
果然会点他，学霸之称不是浪得虚名，老师开学第一节课想要见识一下全年级第一也不足为奇。
霍归林从容自如地站起来，身形吸引了一众视线。
他没看自己的答案，只是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把自己的思路流畅地叙述出来。
声音平静低沉，低低地窜入人心里。
讲完之后，老师点点头，让他坐下。
“很好，思路很简洁。”
老师先是把霍归林夸了一通，再话锋一转，“这的确是最方便的一种思路。”
“但是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它容易出错，这道题对基础要求更高，这里有另一条思路更适合你们。”
他在黑板上写下“解”字，抬手，“戚奈同学，讲一下你的解法。”
戚奈站起来。
“由题知……”
吐字清晰，声音不低不高，如冬日的淙淙溪流，冰凉沁人。
她的思路给班里其他同学开拓了一条新的道路。
随着戚奈的声音，老师把她的解法写在黑板上，步骤分明。
坐下后，老师又讲了标准答案的解法，讲完后让同学们把三种解法都抄下去。
教室里恢复寂静。
林宫始终觉得自己的解法是对的，但算出的答案和正确答案截然不同，苦恼得他都想趁戚奈不注意，偷看她写在纸上的几种解法了。
还是看一下吧，看一下又没什么。他眼珠往下瞥。
戚奈把书合上，手肘碰了碰林宫。
“你第二个公式错了，要用老师刚刚讲的知识点。”
靠，被发现了。
林宫往纸上一看，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他说怎么和标准答案的解题思路一样，最后却算出错误结果。
他连忙拿笔改掉。
中午的放学铃一响，戚奈一步也没停走出了教室。
霍归林看着她走出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笔，低头看书。
同桌是萧济，成绩也不错，他看着戚奈一路走出去，念叨了一句，“戚奈好酷啊。”
酷吗？
他不觉得，有点傻倒是真的。
教室门口站了一个眼熟的人，霍归林站了起来。
楚见慈来找他一起吃饭。
放学戚奈和邵秋走在一起，穿过林间的小路，枝头已经不是干枯的棕色，惹眼的绿意正随风摇摆。
邵秋理了理头发，露出脸侧，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
笑着说，“我们去哪儿吃饭。”
戚奈随口接话,“去你心里的那个地方。”
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土味，甚至觉得有点幽默。
邵秋都快要笑喷了,“哈哈哈,你好油腻啊。他们都知道你其实这么油腻的吗？”
显然不会知道。
这家炸鸡店在街角。
两人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寒假一整个假期没有碰到面的两个人坐在这，彼此都能观察到对方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戚奈伸手替她把包放好。
菜单离戚奈最近，她只不过看了一眼，就递给了邵秋。
点完自己喜欢的食物后，邵秋把菜单还给戚奈。
她刷刷点下食物。
在等待送餐的过程中,邵秋忍不住发起了提问，直奔主题。
喝一口刚刚在店里买的饮料,酸甜可口，咕咚咕咚下口，就像她的心情一样复杂。
放下饮料，它在桌子上发出沉重一声。
服务员送来了食物，满满摆在桌子上，琳琅满目。
邵秋惊讶,“你点了多少”
戚奈对着菜单检查了一下,没出错,是她现在的胃口
合上菜单,她答,“没错，是这么多。”
邵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这和成奈以前的食量完全相反，甚至比一些男生的胃口还大，大得吓人。
她凑近过来，挨得很近，目光里都是熟悉的真诚。
邵秋担忧地问,“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虽然胃口变大似乎是身体变得更健康的征兆，但也不排除有什么特殊情况。
戚奈摇头。
多虑了，“正常情况。”
虽然说了是正常情况,但当邵秋看到戚奈的小脸面前是满当当的食物时，总有一种好友趁着寒假去兼职了吃播的错觉。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寒假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触动了戚奈的心弦，她嘴角下压，组织语言，简单概括，“爸妈带我和我弟出门旅游了。”
“……我觉得你不开心。”
嘴里咀嚼的炸鸡腿变得索然无味，她停下动作，眸光淡淡。
是的，她的确不开心，很不开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躲着你们吗？”
邵秋放缓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的身体，因为一些原因，发生了一些异于常人的改变，而这些改变，我不希望你们知道。”
每到时间，她的黑发就会从发根开始白起，像渡了一层冬日的霜雪，缓缓披上白色。
异样不止这些，那些奇怪的能力让她觉得自己不像人类。
如果在外面，她只能东躲西藏，如果在家里，她只需要躲避家人回到房间就算安全了。
“什，什么？”
邵秋慌张得语无伦次，“严重吗？是病吗？”
她推开椅子，坐到了戚奈旁边，上下打量着戚奈，不放过她的任何细节。
脸色还行，但人好像瘦了一些。
“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我呢？去医院治疗没？医生怎么说？”
好友的关心让戚奈眼底的冰融化了许多，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秋秋，你听我说。”
“应该不是病，去医院检查过了，我也不知道它到底会带来什么影响，只是希望你们发现了不要远离我。”
邵秋怔住。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自责极了，为戚奈难过，为自己的逼迫感到难受。
“会好的吧？”
“我不确定。”
不确定？
戚奈既然约她出来了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的，深吸一口气，这个困扰她半个高一的秘密即将倾诉于人口。
“别！”邵秋猛地做了个止住的手势。
“我不该问，也不该逼你，好了，就这样，你只是生了小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了，吃饭，我们吃饭。”她不敢再听下去，生怕听到什么不能承受的东西。
硬生生把戚奈的话堵在肚子里。
下了这么大决心，纠结了一整个学期，却跟她说不想听？她阴森森地看着邵秋。
邵秋装傻，埋头苦苦干饭。她看不见就等于不知道。
还是拿她没办法，戚奈打算另外找个时机跟她说清楚。
“行，吃饭。”这笔账先记着。
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戚奈肚子丝毫不见鼓起来，她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吃。
桌上大半的食物都是她点的，而其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邵秋心惊胆战地喊了一句,“戚奈,你的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唔。
再吃下去估计要吓到她了。
其实已经吓到了。
戚奈低头，把纸巾折叠起来擦嘴。
“没什么问题，已经吃饱了。”
她准备坐一会再走，诮消食。
而邵秋却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戚奈的身体状况。
旁边有一桌是一家三口，大人带着小孩来吃炸鸡。小孩饱喝足后到处乱跑。
戚奈被吸引了目光。
邵秋吃东西卡牙缝里了，咧着嘴一定要给她看。
按捺住白眼，戚奈评价道，“嗯，牙缝很大很好看。”
她笑得直不起腰。
“哎呀。”突如其来的，一个孩子跑过来，撞到了她们的桌子。
撞出了很大声音，听着声音就知道这孩子用了多大力气。
果然，孩子被反弹得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肩膀上传来的痛感让他很快就不懵逼了，抽了一口气，他哇哇大哭起来。
他年龄不大,脸上圆嘟嘟的带着白嫩的婴儿肥，很快薄薄的脸皮下涌现出一抹红色，蔓延至整张脸，眼睛鼻子嘴巴皱成一团。
边哭一边用小手抹眼泪。
邵秋离得近，赶紧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她把小孩抱到椅子上坐着，一边检查身体一边哄他，“不痛不痛。”
戚奈己经去找这小孩的父母了。
小孩父母坐得也不远,听到小孩撞到桌子的声音就赶紧起身了，不一会的功夫就来了。
第一动作是检查孩子的身体，确定骇子只是撞出淤青后，再连忙给两人道歉,“不好意思，我们转个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这一番交流后，戚奈是要和邵秋一起离开的，奈何小孩离开时一脸不舍地瞅着她，戚奈回望，竟把他吓得一机灵，毛都要炸起来。小孩把头转回去，又回头看了她几眼，自己把脸收回去，再也不敢偷看了。
这次走路他就安分多了，一下也没回头望，乖顺地被爸妈牵回去，手指也紧紧攥着父母的手，行动间充斥着局促害怕之感。
连邵秋都看出来这小孩被吓到了，被逗得偏过脸望着墙哈哈大笑。
“你的人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啊，小孩子都不敢靠近你。“
瞎说，刚刚小孩子也是为了偷偷靠近才撞到了桌子上。只能说她冷脸的威力太大了。戚奈也是对自己有清楚认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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