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翻来覆去不能寐
出了仁德堂时，天色已经黑了。冬日的夜晚来的要早些，路上仍有行人匆匆，大抵是刚到了要吃晚膳的时候。
青黛一声又一声的与柳元芷道着谢，大抵是未曾想过兜兜转转过后，仍是能如愿的。
阮绾的事仍在青黛心底萦绕难忘，可将谈亲的日子定了下来，青黛心里便踏实了，梅文舟是她意中的男子，是抢不走的。
上了马车，柳元芷便显出了些明显的困意与倦意。
“其实我是不大瞧好梅先生的，只是青黛欢喜，我便没有拦下的道理。若只因我一人不看好，就拆了二人的姻缘，实在是荒谬。”
柳元芷碎碎的发着牢骚，愿听她发牢骚零零散散的说这些烦恼的，大概也只有祈承玄。
祈承玄笑着为柳元芷揉捏起酸疼的肩胛，倒生怕柳元芷累到半分，温柔的很。这便足以柳元芷没有任何脾气了，又怎舍得呢。
“他当是怕梅老爷不应允，又碍于早年寄住的人情，不好不知会一声，为难的很。可若他坚持，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柳元芷应和的点了点头，她所不看好梅文舟的便是这个，优柔寡断始终不是什么惹人喜的性子。
只将柳元芷送回公主府，关切三两句，祈承玄就不舍地上马回伯爵府而去。伯爵夫人时常挂念他，挂念柳元芷，便催促祈承玄时常回府，聊上几句。
潇洒离去的背影使柳元芷醉了心，直直看到祈承玄的背影渐消失在冬夜里，连凄紧的晚风都不能使她动摇。
晚风吹拂而去，拂的是少女的情窦。
“青黛，你这是日日盼着嫁人，方才连觉都睡不好啦？”
爬起身看了一眼在地铺间翻来覆去不能寐的青黛，燕儿揉了揉眼，掰着数指清算着，这是第几次被青黛在夜里吵醒了？
好像有了七八次。
燕儿算得糊涂，只算下来大概一日要有二三次，白天她总要拿柳元芷因青黛议亲的事而对青黛出府十分放纵作题打趣儿，入了夜，报应也随之而来。
青黛这几日的精神极差，时常要睡到日上三竿时，却不见她精神变好，仍是日日夜夜的打着盹儿。
只有燕儿知晓，青黛要在地铺间翻来覆去难寐上整整一夜，直到了天将亮时，青黛才会因实在熬不住了而睡下。
连燕儿也受了牵连，平时里睡得安安稳稳的还不觉有什么，直至接连被青黛吵醒后，燕儿方才知了天未亮就起有多么不易。
“这便睡。”
青黛哽咽着嗓子，往被铺间缩了缩，似在躲着黑夜。
燕儿灵光，这便察觉出了青黛声音里的哭意与委屈，正打着趣儿呢，就弃了被铺，坐到青黛身旁去。
“遇了什么伤心事儿？想你家里人了？”
小心翼翼地问了两声，燕儿既想知道青黛是因何难过，才好哄上一两句，又怕稍有不慎，就更添青黛的伤心之情，惹得人情绪崩堤。
青黛听见动静，因瞧得不清，便也起了身，与慌迫不已的燕儿面面相觑。第一次瞧见燕儿这般正经却又心慌的模样，青黛不由得噗嗤笑出一声，又将之后的笑意憋了回去。
柳元芷笑得轻，可不能将人吵醒了。
“你笑什么？还不是关心你。”
燕儿噘了嘴，被青黛这一声笑意闹得不知所措，好像她做了什么值得心虚的事似的。
青黛摇了摇头，先指了指屏风后榻上安眠的柳元芷，等燕儿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才又指了指门外，起身披起一件足以避寒的衣裳。
本还不知青黛在说些什么，可一见青黛披了衣裳，燕儿便懂了七八成，也披过自己的衣裳，踩着青黛的步子蹑手蹑脚的出屋去。
冬夜甚冷，冷得燕儿直跺脚，故作有些生气的看着青黛。
“说罢，因什么事睡不下了？莫不是真因为要议亲，夜不能寐了？”
却未曾想刚出了屋里，青黛的眼泪就如同止不住了一般，接连垂了下来，将燕儿吓得不轻——这怎哭了？这哭下来的眼泪，会不会被冷风冻成冰碴？
“嗳，你别哭呀，遇了什么心烦的事，总归是要说的。姑娘人好的很，你若是受了谁欺负，她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燕儿慌慌张张的，她哪会哄人呀？只好是胡言乱语说了好些句，也未曾瞧见青黛的脸色有所好转，反倒将脸哭得腾红。
“是因为那个姓阮的姑娘？”
青黛点了点头，大抵是因燕儿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心事，她也难得的与人坦荡的说起自己的心事。
“我知晓女子本不该善妒，可，可每日去铺上瞧上两眼，总要瞧见先生与阮姑娘待上二三个时辰，不是谈起儿时的经历，就是询起近况，询起心疾可有改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儿。”
燕儿却摇摇头，不大赞同于青黛所想，虽本也与青黛是一般的想法，然而与柳元芷相处的久了，燕儿竟也生出了几分对世俗的忤逆。
“姑娘总说，女子不必生得如此卑微，这世俗的规矩，乃至女教女训那些劳什子的书，不过是男人为了管制你我而编了出来的，若是不开心，何不与梅先生一谈？”
话说完了，燕儿是有些不大满意的，总觉是未曾学到柳元芷太多，差了些东西的。
意见的分歧让青黛沉默不语，泪是止住了。
她一时难理解燕儿所言，自幼始被日夜灌输是思想，并非是一两句话就可消散的。
燕儿始终是琢磨不清青黛这奇怪的性子，便直接扑过去两步挎过人的胳膊亲近，自己笑吟吟地，也想感染青黛几分。
“嗳呀，知道你不爱听这个！那你想想，明日就到了与梅公子议亲的日子，旁人还能将他抢了去不是？你就放心睡觉吧。”
“你这丫头！”
青黛嗔怪燕儿一声，却也因燕儿的笑意没来由的笑了，与人打闹作一团，不小心就跌在雪地理，沾染一身绵雪。
“还未曾来？”
柳元芷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今日是与梅文舟相约为青黛议亲的日子，可这眼见太阳要落了山，梅家任一人的人影都未曾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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